帝君的低语——“吾儿归矣”——如同淬了剧毒的冰针,深深扎入冰窟的寂静,余音带着跨越时空的疲惫与诡异的期盼,在幽蓝玄冰间久久回荡,冻彻神魂。
林雪脸色惨白,抱着昏迷的南宫翎,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那声低语像最恶毒的诅咒在她耳边萦绕。火尾灵狐叼着那截插入冰壁暗门的琉璃尾骨,僵在半空,赤红的眼眸中交织着深入骨髓的恐惧与守护的决绝,尾尖血斑下的黑鳞纹理在幽光中闪烁不定。
秦凡右眼的剧痛如潮水般退去,但指缝间残留的那滴金色血泪,却在冰冷的玄冰地面上冻结成一点刺目的印记。他缓缓放下手,那只刚刚流过血泪的右眼,瞳孔深处仿佛沉淀了熔化的暗金,冰冷、凶戾,死死锁定着那扇通往葬月台的幽蓝暗门。背后,葬仙锁链因帝君的低语而剧烈震颤,那道细微的裂痕无声地扩大了一丝,冰冷、死寂、带着女子悲怆与刻骨恨意的气息,如同实质的寒流,弥漫开来,与帝君低语的余韵形成无声的对抗。
怀中南宫翎的身体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心口那根幽蓝的冰锥尖刺狰狞地探出寸许,鲜血已经凝固成暗红的冰晶,锁链印记在黑斑的衬托下微弱搏动,生机如同即将燃尽的灯芯。那刑架上的镜像与她的痛苦链接,是悬在头顶的铡刀!
“翎儿等不了了!”林雪的声音带着哭腔的嘶哑,绝望地看着妹妹。
秦凡的目光从暗门移开,如同最锋利的刀,扫过巨大刑架下那片被新生冰锥刺穿的区域,扫过火尾狐开启暗门的位置,最后定格在刑架正下方——那片被巨大冰锥尖端笼罩、光滑如镜的幽蓝冰面上!火尾狐融合断尾、开启暗门,指向的是葬月台,但葬仙锁链裂痕中逸散的气息,以及此刻弥漫的悲怆恨意,却如同无形的磁针,更强烈地指向这刑架之下的冰层!
这下面……有东西!与葬仙锁链,与那冰冷女子气息同源的东西!
“让开!”秦凡的声音嘶哑低沉,如同砂纸摩擦。他将南宫翎轻轻放到林雪怀中,动作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一步踏出,站到刑架正下方,那巨大冰锥的尖端仿佛悬在他的头顶,散发着吞噬生机的寒意。
他缓缓抬起右手,五指并拢如刀。没有狂暴的罡气爆发,所有的力量、意志,尽数内敛。体表暗金色的气血之力如同沉寂的熔岩,缓缓向心脏位置汇聚。一股难以言喻的虚弱感,伴随着生命本源被强行抽取的刺痛,瞬间席卷全身!鬓角几缕灰白的发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了最后的光泽,彻底化为枯槁的银白!仿佛有看不见的刻刀,在他生命的年轮上狠狠剜去了一块!
十年寿元!为开启未知,他毫不犹豫地献祭!
凝聚了生命精华的心头血,在他指尖压缩、凝练,化作一滴粘稠、沉重、散发着纯粹暗金光泽、内部仿佛有熔岩流淌的血珠!血珠出现的刹那,一股源自血脉最本源的、霸道而古老的气息弥漫开来,隐隐与葬仙锁链裂痕中逸散的冰冷女子气息产生了一丝微弱的共鸣!
秦凡眼神冰冷如万载玄冰,指尖带着那滴沉重的心头血,毫不犹豫地点向脚下光滑的幽蓝冰面!
嗤——!!!
如同滚烫的烙铁按上了万载寒冰!接触的瞬间,暗金血珠爆发出刺目的光芒!一股难以形容的、仿佛能溶解万物的灼热力量轰然爆发!
脚下的幽蓝玄冰,并未碎裂,而是……融化!
以秦凡指尖为中心,坚硬如神铁的玄冰,如同遇到了克星,飞速地软化、塌陷、消融!融化并非向下,而是诡异地向着四周水平扩散!融化出的并非水,而是一种粘稠、暗沉、如同半凝固血浆般的液体!这液体散发着浓郁到化不开的腥甜气息,更蕴含着一种极度古老、极度衰败、却又磅礴到令人心悸的生命本源之力!
血髓!传说中只存在于禁忌古神陨落核心、由神魔精血沉淀万古形成的生命之池!
融化的范围越来越大,速度越来越快!转眼间,一个直径超过千丈、深不见底的巨大暗红色血髓池,赫然出现在刑架之下!池中粘稠的血髓如同拥有生命般缓缓蠕动、翻涌,表面不时鼓起巨大的暗红色气泡,破裂时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腥甜雾气。整个冰窟的温度骤然升高,空气中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甜腥与腐朽交织的气息,与上方的刑架寒冰形成诡异的对比。
池底并非黑暗。在粘稠血髓的深处,一点微弱却无法忽视的光芒,穿透了厚重的暗红,顽强地透射上来!
那光芒……一半是璀璨如烈阳的金芒,带着堂皇磅礴的生命力;另一半则是深邃如渊的暗红,散发着污秽与吞噬的邪异!两种截然相反、互相侵蚀的光芒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颗……被冰封在血髓池最底层的、巨大无比的心脏轮廓!
半颗心脏!
它仿佛由最纯净的琉璃与最污秽的血肉强行糅合而成,表面覆盖着一层厚厚的、流转着金红双色符文的奇异玄冰!即使隔着千丈血髓和厚厚玄冰,那股源自心脏的、混杂着神圣与邪异、磅礴与衰败的恐怖气息,依旧如同实质的潮汐,冲击着秦凡和林雪的神经!
更让秦凡瞳孔骤缩的是,在那半颗冰封心脏的表面,靠近中心的位置,赫然分布着几个……贯穿性的孔洞!那些孔洞边缘光滑,并非撕裂伤,更像是被某种极其尖锐、极其冰冷的锥形武器……穿刺所留!孔洞周围的冰层和心脏组织,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结晶化状态,散发着与葬仙锁链同源的、冻结灵魂的死寂寒意!
这穿刺的痕迹……其形态、其残留的气息……竟与秦凡背后那条葬仙锁链的冰刺尖端,完美吻合!
葬仙锁链……曾经穿刺过这颗心脏?!
就在秦凡心神被这恐怖发现冲击的瞬间——
嗡!
血髓池粘稠暗红的表面,如同巨大的镜面,猛地荡漾起剧烈的涟漪!池中翻涌的血髓,在某种力量的牵引下,飞速地凝聚、重组!
一幕幕破碎、扭曲、散发着强烈情绪波动的画面,在血髓池的“镜面”上倒映出来!
画面中,主角赫然是年幼的南宫翎!
背景是一片尸山血海、破碎星辰的古神战场,景象与舰冢极其相似,却更加惨烈!年幼的南宫翎蜷缩在一具庞大如山的古神残骸缝隙中,小脸沾满血污,眼神惊恐绝望,瑟瑟发抖。
一个模糊、高大、笼罩在无尽威严与混沌光芒中的身影(帝君轮廓),正缓缓向她走来!那身影伸出一根手指,指尖缠绕着无数道扭曲、怨毒、充满极致恶念的黑色丝线!丝线如同活物,发出无声的尖啸!
“不……不要过来……”年幼南宫翎的哭喊声仿佛穿透时空,在冰窟中微弱回响。
然而,那根缠绕恶念丝线的手指,无视她的恐惧,狠狠点向她的眉心!
嗤!
无数道恶念黑线,如同最贪婪的毒虫,瞬间钻入年幼南宫翎的眉心!她身体猛地僵直,眼中的惊恐瞬间被混乱、痛苦、暴戾所取代!眉心处,一点深邃如渊的黑芒疯狂闪烁、膨胀——正是那枚吞噬她魂力的诡异种子!
恶念之种!帝君亲手种下!
画面一闪,切换到另一幕:依旧是年幼的南宫翎,但她的眼神却变得冰冷而陌生,眉心黑芒闪烁。她站在一片燃烧的废墟前,脚下是无数破碎的尸体(其中几具服饰隐约可见林家族徽),手中握着一柄滴血的短刃。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眉心黑芒跳动着嗜血的兴奋……
这是……她被恶念之种操控时,亲手制造的……血案?!是她记忆深处最黑暗、最不愿面对、甚至被强行遗忘的片段!
“翎……翎儿……”林雪看着血髓池中倒映出的惨烈景象,看着妹妹幼年时被种下恶念之种和被操控杀戮的画面,如遭雷击,整个人彻底僵住,大脑一片空白,只有彻骨的寒意和无法言喻的悲痛将她淹没。
秦凡死死盯着血髓池中那半颗冰封心脏上的穿刺孔洞,又看向池面倒映的、南宫翎被种下恶念之种的残酷画面,最后目光落回怀中生机垂危的少女身上。葬仙锁链在背后发出低沉的嗡鸣,裂痕中逸散的冰冷女子气息,仿佛也因这血髓池的开启和记忆的倒映,而带上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哀伤与……冰冷的了然?
这被葬仙锁穿刺的半颗心脏,与南宫翎体内的恶念之种有何关联?那冰冷的女子气息,是这颗心脏的主人吗?她为何被锁链穿刺,又被冰封在此?
血髓池的腥甜与心脏散发的金红邪光交织,刑架寒冰在上方投下森然的阴影。秦凡的右眼深处,暗金色的熔岩无声沸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