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琴默听得音袖耳语,轻轻点了头。
大殿内的歌舞声奏响,除夕夜宴开始,外头的雪微微小了些。
倚梅园内,甄嬛悄然提着一盏明灯,在红梅之间穿梭。
流朱叹道:“小主何必故意告病,非要来这倚梅园呢,这梅花虽然好看却冷冰冰的,一点儿意思也没有。”
“踏雪寻梅,人间乐事,皇上如今有诸多莺歌燕舞陪伴,自是长乐无极,我如今孑然一身,难道还不能自寻乐趣吗?”
“哦?不知贵人可寻得乐趣了吗?”
两个人顿时吓一大跳,却见红梅簇簇之后缓缓走出一青衣男子,嘴角噙着和煦如春风的微笑。
甄嬛一惊:“王爷?”
“真是巧,又见面了,小王见过莞贵人!”
子夜,白雪莹莹,可以掩盖一切。
“啊——娘——”
陵容绷直了身子,满是血丝的双眼骤然睁大,长长地唤了一声!
“娘在,娘在啊,陵容别怕,孩子就要出来了!”林氏含泪,紧紧握住了她的手。
“哇——”
一声洪亮的哭声响起,惊得隔壁的富察贵人和夏冬春都立刻起了身。
桑儿跑了进来道:“娘娘生了位阿哥!”
富察贵人瞪圆了眼睛,箭步上前,拉住了桑儿的手。
“你看清了吗!是阿哥,怎么会是阿哥呢!安太医明明说她这一胎是位公主,不,不对……”
她崩溃得和疯了一样,在原地喃喃自语。
“是他!安湛来,和安氏串通好的骗我!”
夏冬春一见她这么癫狂,大失常态,连忙捂着肚子,趁她不注意赶紧跑出了怡性轩。
没空管她,富察贵人愤恨万分。
“好你个安湛来,枉我富察氏如此提点你,你却带着儿子吃里扒外投靠了那个贱婢!看来果真是不想要全家的命了!”
乐道堂内,陵容靠在母亲的怀中,小小的婴孩已经被洗干净,安详地睡在床榻里头。
安太医安湛来携儿子安景寻跪在床前,连连磕头。
“请娘娘恕罪,先前富察贵人逼问小主这一胎男女,微臣为了全家三十余口老小的性命安危,更为了不背弃娘娘,只得欺瞒了富察贵人谎称您腹中是公主,为了此事天衣无缝,微臣亦欺瞒了小主。”
“如今延禧宫被封锁,富察贵人无法向母家传回消息,微臣恳请娘娘念着微臣父子侍奉尽心尽力的份上,庇护微臣的家人们!”
陵容回想起先前他们父子为自己诊脉的情形,四个月前总说看不准,后来找了安景寻,把脉的时候也是一头的薄汗,颤颤巍巍地说自己腹中的女孩。
原来,是说谎说得不熟练呵。
“当日你为何不说?”
安太医把头埋得更深:“当日娘娘与富察氏同为贵人,小主在宫外又无助力,而富察氏乃大族,非娘娘一力所能抗衡,微臣不能不瞒住娘娘。”
陵容眼神冰冷:“安太医,纵然你思虑周全,可你既然已经投入本宫门下,本宫的性子你是知道的,绝容不下蓄意欺瞒。”
闻言,安太医俯身跪下,磕头道:“恳求娘娘再给微臣父子一个机会,若非是全家性命被人捏住,微臣断然不敢欺瞒娘娘。”
陵容淡淡笑了,姜果然还是老的辣,安湛来这老东西,知道自己从来没有完全信任他们父子。
所以,他先两头隐瞒,直到如今富察氏知道自己产子,她必定以为自己和安氏父子串通好的,自然再也容不下他。
安湛来如此自断后路,是向自己表忠心呢。
思忖片刻,缓声道:“行了,念在本宫与你也算同宗的份上,你的家人本宫会安置好,不过——”
安湛来一擦额头的汗珠,陵容淡淡看向了安景寻。
“你总是让小安太医跟着打下手,这孩子怎么磨炼得出来?以后你就去照看夏常在的身子,你儿子就接替你来照顾本宫吧。”
这老的总归是受过富察氏的帮衬,即便如今他们决裂了,可日后若用起来不能得心应手,也是不好。
倒不如这嫩的好调教,日日捏在自己手里,也好震慑老的。
太医么,医术是次要的,机灵有一些就行,最重要的,是听话、嘴严、看起来木头。
“微臣叩谢娘娘大恩!”
都是经年的老狐狸,安湛来如何不懂她的意思。
不过心里还是松了一口气,总归是可以摆脱富察氏了,以后儿子跟着这位也能走得更高、更远了。
安景寻懵然地跟着父亲磕头:“小臣叩谢娘娘!”
打发了他们父子出去,陵容看向了卫芷。
自己没有提前告诉她那杨稳婆的异常,只吩咐她要搜身,有意试探,看来她的确没有让自己失望。
“卫芷,你去把富察贵人请来。”
林氏忙道:“陵容,你才生产完,刚才说了那么多话,何必急着找别人说话呢?”
“娘,你知道今日是谁指使杨稳婆害我吗?”陵容的脸发白,笑起来好似有些惨淡。
林氏和卫芷双双一愣,随即,她咬着牙点头:“娘明白了。”
片刻后,富察贵人到了殿门口,她冷眼盯着卫芷。
“怎么,跟了安氏抖了几日威风,如今还要搜我的身子不成?”
卫芷叹息,无奈道:“请恕奴婢得罪了!”
说罢,她和冬雪便一左一右地驾住了她,果然从袖中搜出了一把小匕首。
冬雪冷笑道:“富察贵人,果然是你想谋害娘娘!”
她想开口说什么,却被韩喜海给钳制住了双臂,推着进入了内殿,摁着她扑通一声跪在了陵容的床前。
陵容看着那冒着寒光的匕首,可真锋利啊。
“你这是有多恨本宫,恨本宫的孩子,连知道她是位公主也不肯放过?皇后究竟给了你什么好处,值得你如此替她卖命!”
富察贵人的头发散了一绺在眼角,她仰起脸,面上皆是泪痕,眸中疯狂的恨意如黄河之水决堤而来。
“贱婢!你还有脸问我!从前我是嫉妒你得宠有孕,可我从没有想害你和你的孩子!可是你!你竟收买了伺候我的安太医,让他透露你怀得是女儿,其实分明是阿哥!”
她大吼了一声,不停地挣扎身子,似乎想要活生生掐死陵容,然而有几个人摁着,根本动弹不得。
“你这个狠毒的贱妇!就为了给自己儿子铺路,不惜和夏氏那个毒妇一起给我下药害得我在信期崩漏,栽赃到齐妃头上,又指使江诚调理坏我的身子,让我再也不能有孕——”
“不杀了你们母子,如何解我心头之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