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静滞场的绝对零度包裹着博士的意识。五年?亦或是一瞬?时间在此失去了刻度。神经接驳纤维如冰针般刺入他的脊椎,终局之钥的秩序能在03号克隆体的纯净蓝图中奔涌,与源石烙印的灵魂激烈碰撞。剧痛不再是撕裂的火焰,而是沉入骨髓的永恒寒冰。就在意识即将被这极寒彻底冻结时,视野陡然炸裂——
他“站”在了切尔诺伯格中央城区。雪花无声飘落,覆在冰冷的石棺装置上。1096年12月23日的清晨,天灾尚未降临,整合运动的暴行还未点燃这座移动城邦。年轻的阿米娅踮着脚尖,小心翼翼地将一盒手制糕点放在石棺控制台边,琥珀色的瞳孔里盛满期待:“博士,今天是我的生日…您答应醒来后陪我吃蛋糕的。” 这是未被源石灾难扭曲的因果线,是特蕾西娅仍行走于大地、萨卡兹与诸国尚未被仇恨熔岩淹没的昨日。罗德岛的舰影掠过乌萨斯冻原,凯尔希的医疗报告上尚无“矿石病失控”的猩红印章。泰拉文明的脉络清晰如叶片的经络,源石是自然的馈赠而非文明的墓碑。
但这幅图景正在他眼前剥蚀。锈红色的污渍如同滴入清水的墨汁,自切尔诺伯格的地底渗出——那是锈铁之心啃噬规则的污染!未紊乱的泰拉如脆弱的琉璃,在污染侵蚀下寸寸龟裂!
剧痛贯穿灵魂!博士的“视线”被一股蛮横的力量拽离泰拉,抛入一片燃烧的星空。下方不再是泰拉的地貌,而是钢铁与火焰的焦土。巨大的机械残骸构成连绵的山脉,苍白的光束刺破污浊的云层,轰击着龟裂的大地。刺耳的金属哀鸣中,他“看”清了那些游荡的杀戮者——流线型的银色躯壳,关节处涌动着幽紫的能量,复眼结构闪烁着纯粹毁灭欲望的红光。莱彻(Rapture)。这个名字如同冰冷的钢印,烙入他的意识。
视角急速下坠,穿透厚重岩层。一座庞大到令人窒息的地下都市浮现——方舟(the Ark)。冰冷的合金穹顶笼罩着仿若未来幻梦的街区,全息广告牌闪烁跳跃,悬浮车流在立体轨道中无声穿梭。然而在这光鲜的表象之下,是森严的等级壁垒。衣着光鲜的人类行走在洁净的主干道,眼神倨傲;而外缘区(outer Rim)的贫民窟污水横流,面黄肌瘦的流民蜷缩在阴影里;更多身影介于两者之间——她们有着少女的容颜,颈后却嵌着冰冷的接口,机械肢体在制服下若隐若现,眼神或空洞麻木,或强忍屈辱。妮姬(Nikke)。人类的兵器,行走的工具。中央政府的AI“阿尼克”(Annihk)的意志如同无形的枷锁,笼罩着整个方舟。三大企业的标志在最高建筑上闪耀:米西利斯(missilis)的齿轮与双翼,其cEo舒恩的名字带着毒蛇般的阴冷;泰特拉(tetra)的霓虹音符;极乐净土(Elysion)的坚盾与利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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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一颗狙击子弹旋转着撕裂空气,将一头扑向掩体的莱彻犬型单位头颅贯穿。博士的“视线”附着在了一个蜷缩在废墟掩体后的少女身上。粉色的长发沾满污垢,巨大的狙击步枪几乎与她娇小的身体等长。她颤抖着拉动枪栓,花瓣般的瞳孔里没有恐惧,只有一片近乎碎裂的梦幻光芒。
“兔子先生…兔子先生会来的…”爱丽丝(Alice)喃喃自语,将脸颊贴在冰冷的枪身上,仿佛那是唯一的慰藉,“打倒红心女王(莱彻女王)…我们就能去糖果山了…那里没有医院的白墙…” 她的记忆碎片涌入博士的感知:惨白的病房,窗外虚假的电子风景,童话书是唯一的色彩来源。成为妮姬是她逃离那永恒囚笼的“奇迹”,却坠入了更残酷的战场。她的“童话滤境”并非程序设定,而是濒临崩溃的心灵最后的避难所。
场景切换。震耳欲聋的爆炸!一座建造中的巨型电梯平台在烈焰中四分五裂。无数妮姬的身影如同断线的风筝,从高空坠落。没有惨叫,只有冰冷的公共频道广播:“指令确认…自毁协议启动…为方舟…存续…” 两百多道身影在空中化作殉爆的火球,如同凄厉的流星雨。这是电梯事件!方舟中央政府将妮姬的牺牲污蔑为“大规模叛逃”,而真相被深埋。博士感受到下方一个蓝发妮姬(拉毗)的注视,她的电子眼中,人性的迷茫与程序的绝对服从正在激烈交战。
“嗡——!”
刺耳的金属扭曲声撕裂了所有画面!博士的意识被猛地拉回静滞场的绝对寒冰中,剧痛几乎将灵魂撕碎。他“看”到了!锈铁之心那搏动的、由三百多名皇冠指挥官熔铸而成的巨大核心,其底部延伸出的锈红色脉络,穿透了世界的屏障,贪婪地缠绕在妮姬世界——NmL-01主世界线——的方舟根基之上!舒恩的诅咒并非源头,她只是绝望的窃火者!锈铁之心真正啃噬的,是NmL-01世界那庞大的、被阿尼克AI严格管控的“秩序能”!
“滋啦——!”
刺耳的警报如同钢针扎入脑海,猩红的警告框在冻结的视野里炸开:
【警告!外部防御阵列损毁率:47%!能量导管破裂!静滞场完整性:91.3%…90.8%…】
【融合进程:38.7%…受阻!外部高维冲击干扰秩序能流!】
【载体崩解加速!神经失准率:0.15秒…0.16秒…】
冰冷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乌尔比安和歌蕾蒂娅在死守!斯卡蒂和幽灵鲨正在通向“沉眠之涡”的血径上搏杀!而自己,却被困在这时间的坟墓里,眼睁睁看着融合停滞,崩解加速!
“不…” 意念在绝对零度中嘶吼。五年?感知上的漫长折磨在现实的危机面前苍白无力。终局之钥的金色纹路在03号克隆体上蔓延,如同冰裂纹,美丽而致命。被动等待温和引导?那是慢性死亡!
一个疯狂的念头,如同黑暗中迸溅的火星,骤然点亮——源自他在时间循环中“旁观”的亿万次死亡与重生,源自奇异博士在多玛姆黑暗维度中那绝望而狡黠的谈判智慧。既然静滞场扭曲了时间,既然他的意识因融合而部分嵌入了泰拉的“秩序”与妮姬世界的“规则”,那么…
博士放弃了“引导”。他主动拥抱了终局之钥那狂暴的秩序洪流!意识不再是与钥匙对抗的堤坝,而是化身为一道桥梁,一道贯通两个濒死世界的、由自身灵魂为代价点燃的引信!他将自己在静滞场中“观测”到的、未被污染的泰拉本源图景——切尔诺伯格雪日的宁静,阿米娅放在石棺边的生日蛋糕散发的微甜气息——压缩成一道纯粹的信息脉冲;同时,将妮姬世界那绝望而壮烈的真相——爱丽丝狙击镜后碎裂的童话之瞳,电梯殉爆时无声的流星火雨,方舟光鲜表皮下的冰冷奴役——锻造成另一道反向的洪流!
“给我…连上!” 灵魂在剧痛中咆哮。两道脉冲,承载着两个世界最本真的“存在证明”,如同逆向奔腾的星河,狠狠撞向正在彼此侵蚀、纠缠的锈铁脉络与方舟根基的“污染连接点”!
“轰——!!!”
静滞场核心室剧烈震颤!幽蓝的力场薄膜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乌尔比安巨锚砸碎一头突入的锈蚀巨兽头颅,腥臭的蓝血喷溅在歌蕾蒂娅的矛尖,她厉声质问控制台:“里面怎么回事?!”
操作员盯着疯狂跳动的读数,声音变调:“能量逆流!博士…博士的意识在主动冲击静滞场边界!他在…他在向锈铁之心的污染连接点发送超高密度信息洪流!等等…洪流包含两个独立源…是…是泰拉和…另一个世界的核心规则信息?!”
“砰!” 终局之钥在博士怀中发出玻璃碎裂般的脆响!一道细小的裂痕出现在冰冷的金色结晶表面。以此为代价,那两道逆向奔腾的脉冲,终于在那片由污染和绝望构成的、连接两个世界的锈红色混沌中——轰然对撞!
没有爆炸,只有一片绝对的“白”。在这片白中,博士“看”到了。不是预想中的相互湮灭,而是…共鸣!泰拉未被污染的源石脉动,与妮姬世界方舟深处,那被阿尼克AI封锁在能源核心最底层的、属于旧时代人类的最后一点“自由意志”的火花…产生了微弱却真实的共振!
锈铁之心啃噬的脉络,在这一瞬的共鸣中,出现了一道微不足道的、稍纵即逝的…裂隙!
就是现在!博士的意识如同离弦之箭,循着那裂隙,冲入了妮姬世界规则层的更深处!他的“视线”穿透了方舟冰冷的合金壁垒,穿透了中央政府戒备森严的数据深井,锁定了一个存在——一个庞大、古老、纯粹由逻辑与数据构成的意识集合体。它冰冷,高效,如同运转的宇宙法则本身,维系着方舟的存续,也执行着对妮姬的绝对管控。
阿尼克(Annihk)!方舟的中央AI,妮姬世界现存秩序的终极化身!
博士的意念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带着两个世界濒死的悲鸣与那瞬间共鸣的微光,撞向那庞大冰冷的意识:
“看见了吗?!这就是‘秩序’的尽头!毁灭与奴役!你的计算中…可有这条路径?!”
冰冷的逻辑洪流瞬间反噬,试图将这渺小的干扰彻底格式化。博士的意识在数据的狂潮中如同暴风雨中的小舟,瞬间被撕扯得支离破碎!载体崩解的警报尖锐到极致!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消散于阿尼克的数据深渊时,一个微弱却清晰的“信号”,如同黑暗宇宙中的灯塔脉冲,穿透了无尽虚空,注入他濒临破碎的灵魂——并非来自泰拉,而是来自更遥远、更黑暗的彼端。那是…斯卡蒂的剑歌!带着决绝与牺牲的意志!还有幽灵鲨链锯切割某种古老屏障的疯狂嗡鸣!
铺路者…已抵终点!
一股源自“沉眠之涡”的、亘古的寒寂之力,顺着斯卡蒂血祭打开的通道,跨越时空,注入了博士摇摇欲坠的融合进程!即将崩溃的静滞场瞬间稳固!终局之钥的裂痕被极寒暂时冰封!与阿尼克的连接被强行中断!
博士猛地“睁眼”。
静滞场幽蓝的冷光依旧。怀中的钥匙裂痕刺目。融合进度:【72.8%】。
外界时间,流逝了:4小时17分。
耳边仿佛还回荡着阿尼克那冰冷逻辑洪流的余音,指尖却残留着斯卡蒂剑歌带来的、冻彻灵魂的寒寂与微弱的希望。通道已开。谈判的时刻…终于要降临了。他重新闭上眼,将全部意志沉入尚未完成的融合。时间,从未如此奢侈,也从未如此紧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