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莫家的客厅宽敞明亮,冬日冷晴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却驱散不了室内的凝重气氛。恒温系统维持着恰到好处的温度,雪松香氛的气息在空气中静静流淌,与此刻剑拔弩张的氛围形成微妙反差。
王笑书站在茶几前,驼色大衣的衣摆随着他转身的动作轻轻摆动。他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冷得像手术刀,精准地剖析着眼前的一切。这一个晚上,他经历了太多惊心动魄。
“这就是萧家的办事方式?”他假装并不知道内情,声音平静得可怕。
萧莫抱臂靠在真皮沙发上,黑色衬衫的袖口卷到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他的指节在臂弯处不自觉地收紧,青筋隐约可见。
“你现在是代表叶家来质问我?”箫莫的声音低沉,带着明显的防备。
“同样的事情怎么可以发生两次?”王笑书的声音陡然提高,又立刻意识到慕容瑶还在休息,压低声音责备道,“不对,是三次!”他修长的手指握拳敲击在茶几上,却在即将触及时突然收住力道,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你每次都把慕容瑶牵扯进来,我现在真的很怀疑和萧氏合作的必要性。”
“笑书,”萧磊从单人沙发上站起身,脸上堆着长辈式的笑容,眼角挤出几道细纹:“你这话太伤人了。”他向前倾身,做出安抚的手势,“咱们两家这么多年的交情,叔叔也是看着你和飞雪长大的。”
萧磊明显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事情进展到现在这个地步,从他的角度来说,追究太多没有任何意义,还会伤感情,两个家族的情谊也不可能因为这点小事而改变,不过是争取点什么,至于王笑书这小子想要什么,他还没有探清楚。
“这次真的是意外,我们也没想到萧生还会用这么愚蠢的手段。”
“愚蠢?”王笑书冷笑一声,顺从萧磊的安抚坐了下来,双手交握放在膝上,指节用力而泛白,“这话说出去别人信,我们大家都心知肚明是怎么一回事。”
王笑书观察着两人的表情,两个并没有一模一样的样貌但带着相似神色的脸。
“我也不说什么场面话,归根结底,这样的办法,它奏效了,不是吗?\"王笑书开口,刻意加重了语气,他要为慕容瑶争取点什么,\"慕容又因为这件事卷进去了。而且,以身犯险,受伤获得铁证。这样值得吗?\"
客厅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萧莫的拳头在身侧悄悄攥紧,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他比谁都清楚,这次慕容瑶遇险,自己难辞其咎——那些所谓的“巧合”,有多少是他默许甚至推动的?
虽然他愿意成为慕容瑶的刀,但这件事多多少少有自己和父亲的谋划在里面,不然不会那么顺利实现她的计划。
更何况慕容瑶这次完整的证据链——他很清醒,明白这一切有老头子的手笔,所以箫莫没有反驳。
让心爱的人自伤达到目的实在是太难看。
“你们跟我妈协商合作计划,这些我从来没有插手过。”王笑书猛地站起身,大衣下摆在空气中划出凌厉的弧度,“还搞了什么联姻,说什么转移注意力又能提高大众信任度,还能清理内部毒瘤,把飞雪也骗进来,你们都在国外的时候就商量好了吧,”他的目光在萧家父子之间来回扫视,像在手术台上寻找病灶,“结果呢?我想大家都清楚,咱们这样的家族,靠受伤达到目的是最底层的方式,所以,这种合作还有必要吗?”
萧磊连忙摆手,腕间的名贵手表在阳光下闪过一道冷光:“笑书,冷静点。我们都不想的,现在已经是最后一步了,萧氏和叶氏内部问题都清理完毕,不会再出现这样的事情。”
场面现在进入奇怪的氛围,三个心知肚明的人都为了自己在意的纠缠在一起。
“和飞雪联姻的事情,我不同意。还有,\"王笑书突然打破沉寂说道,他也不演戏了,这才是他的目的,“我不会让慕容瑶留在这里!”
萧莫猛地站起来,沙发被他突然的动作带得向后挪了几寸:“王笑书,你!”
两个男人对峙而立,身高相仿,气场却截然不同。一个如出鞘的利剑,锋芒毕露;一个似沉稳的山岳,内敛却危险。萧磊见状也赶紧起身,想要劝解,却在看到两人眼神时迟疑了。
“你无法确保她的安全。”王笑书直视萧莫的眼睛,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刀,“回国就不要招惹她。出过一次事,还没意识到吗?”他顿了顿,声音压低到只有他们三人能听见,“还有,我之前跟你说的话没听进去?”
萧磊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笑书小子也看上慕容丫头了!
萧磊严肃的脸上突然出现违和的动作,他勾了勾嘴角:做梦!
“王笑书,”萧莫眼神晦暗,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在说什么!”
“我说……”
“笑书。”
轻柔沙哑的女声从走廊传来。慕容瑶拄着拐杖站在那里,不知道已经听了多久。
阳光从她身后的落地窗照进来,给她苍白的脸色镀上一层暖色,却掩不住脖颈处狰狞的淤青。她穿着合身的睡衣套装,不用猜也知道是谁准备的。
三人同时转头,她的出现让客厅里的三个男人同时僵住了动作。
萧莫几乎是瞬间就想往她身边走,但又停住了,今早他并没有从慕容瑶那里得到什么答复……如今,瑶瑶听到多少,她会如何想自己,头一次,他有些犹豫……
王笑书反应过来,快步走到她身边,脸上凌厉的表情瞬间柔和下来:“你的脚如何了,这样走会痛吧?药吃了没?”他伸手扶住她,却在看到她颈侧的伤时僵在半空,随即才恢复,握住她的小臂,“声音哑成这样,果然对声带影响很大,你昨晚在派出所又没注意了?跟我回医院,用特效药……”
慕容瑶摇摇头,嘴角扬起一个浅浅的弧度,嘶哑的声音显得说话很困难:“脚扭伤而已,一会儿你再帮我看看骨头,毕竟你是专业的。”她故意眨了眨眼,像个讨糖吃的孩子。
王笑书微愣,知道她是故意的——昨晚的检查说明是扭伤,并没有伤到骨头。
这个认知让他心头一软,却又立刻绷紧了神经。她总是这样,用最轻松的语气说着最让人心疼的话,但一想到这是为了缓和他们之间的气氛又不由得气闷。
“好。”
慕容瑶都这样说了,王笑书知道再说什么都没有意义,他自然地接过话,目光却不自觉地瞟向萧莫,“要不我们现在去飞雪家?就在楼下。”
慕容瑶的目光越过他,看向僵在原地的萧莫。他的表情复杂得难以解读,像是想上前又不敢迈步。那双总是锐利的眼睛此刻盛满了愧疚与挣扎,下颌线绷得死紧,整个人像一根拉满的弓弦。
“萧叔叔,您好。”
慕容瑶没有选择转身离开这个尴尬的场面,反而拄着拐杖往客厅中央走了几步。拐杖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王笑书立即上前扶住她的手臂,小心翼翼地避开她受伤的脚踝。
萧磊连忙站起身,不动声色地推了推呆立的儿子:“小瑶你怎么出来了?听小莫说伤到脚踝了,快来坐下。”他横了萧莫一眼,语气温和又不失诚恳,这事是他和王芳在背后推手,慕容这丫头被当成刀使了,“叔叔跟你道个歉,这次又让你卷进来了。”
慕容瑶微笑着摇头,动作牵扯到颈侧的淤青,让她不自觉地皱了皱眉:“这次是我莽撞了。”
萧磊明显有些微愣,但随即欣慰得微笑了,果然:她确实知道。
慕容瑶转向王笑书,声音因为喉咙受伤而显得格外沙哑,“你误会了,是我主动设局让那三人落网的,我知道……”目光扫过在场所有人,话音一转,“反而是我要道歉,我的个人行为应该影响到你们的计划了吧?”
“没有。”萧莫的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他站在原地,双手紧握成拳,指节发白,青筋迸发。
萧磊见状,用力推着儿子往慕容瑶身边走:“没有的事。本来也是想利用联姻的事处理掉小莫的三叔伯,只是没想到……”
“老头子!”萧莫突然打断,眼神警告地看向父亲。
慕容瑶适时接话,巧妙地化解了尴尬,“没坏事就好。”她轻轻活动了下受伤的脚踝,轻描淡写地说,“我也是想着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
王笑书皱眉,镜片后的目光满是责备:“那你至少也要跟我说一声吧,和飞雪瞒着我算什么事?自己作饵是怎么回事?昨晚就想问你,删掉绑匪的消息,隐瞒我……”他的目光瞥向两父子,又转回来,声音里带着少见的严厉,“知不知道这会让人担心?”
“好了好了,我的错。”慕容瑶举手投降,这个动作让她差点失去平衡,王笑书立刻扶稳她。她转向萧磊,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叔叔你们还要谈事吧?”又对王笑书说,“你扶我进去吧,帮我看看骨头。”
王笑书抬眼和她对视,确认她的表情后,又意味深长地看了萧莫一眼。慕容瑶已经转身,拄着拐杖往房间走去,背影倔强又单薄。
“好。”王笑书无奈,暗暗吐了口气,脸上重新挂起温柔的笑容,“我扶你进去。”他轻声责备,语气却柔和了许多,“不是弄了轮椅吗?干嘛自己拄拐,练臂力啊?”手指轻轻碰了碰她不再肿但是还是有点红的指关节,心疼地皱眉,“飞雪说你揍了三个垃圾……”
慕容瑶翻了个白眼,这个熟悉的动作让王笑书恍惚间看到了六年前的她,她这么多年似乎真的没变,依然如此坚强。
“你真的很絮叨。我只是扭伤脚踝,有必要用轮椅吗?”她顿了顿,突然意识到什么,“你搞来的?”
王笑书摇头,目光不自觉地瞟向依然站在原地的萧莫:“还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