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十七分，祁夜的手机震动起来。他立刻睁眼，手指划过屏幕前已经看清来电显示——傅九霄。这个时间点的电话只意味着一件事：有人死了。
\"城南仓库。\"傅九霄的声音像砂纸摩擦过玻璃，\"二十分钟后见。\"
电话挂断，祁夜盯着天花板深吸一口气。他翻身下床，从衣柜暗格中取出一套全新的解剖工具和采样瓶。窗外，雨水拍打着玻璃，像无数细小的手指在抓挠。
当祁夜的车驶入仓库区时，两个黑影已经等在入口。没有寒暄，他们直接引领祁夜穿过迷宫般的货架，来到最深处的一个冷藏库前。
傅九霄站在那里，黑色风衣上沾着雨水，手里把玩着一枚银色打火机。火光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投下变幻的阴影。
\"赵明，\"他简短地说，\"我的财务顾问。\"
冷藏库门缓缓打开，寒气裹挟着某种甜腻的腐朽味扑面而来。祁夜戴上手套，走向中央不锈钢桌上的那具尸体。
赵明四十出头，西装革履，看起来像是睡着了一般。只有当他被翻转过来，才能看到后颈处那个几乎不可见的针孔，以及皮肤下蔓延的淡紫色网状纹路。
\"死亡时间约六小时前，\"祁夜的声音在冷库中回荡，\"初步判断是神经毒素，但需要进一步——\"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当他用解剖刀轻轻划开死者左胸时，一颗半透明的水晶心脏在无影灯下折射出诡异的光芒。
祁夜的指尖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这手法太熟悉了——针孔位置、毒素选择、甚至心脏结晶化的处理方式，都与他的\"作品\"如出一辙。但不是他干的。
\"有意思。\"傅九霄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他身后，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看起来像是某个连环杀手的杰作。\"
祁夜调整呼吸，继续检查：\"不是普通杀手能做到的。凶手有医学背景，可能从事解剖相关职业。\"
\"比如法医？\"傅九霄的语气轻描淡写，手指却抚上祁夜的后颈，在那个与死者针孔位置完全相同的地方轻轻一按。
祁夜猛地转身，解剖刀在两人之间划出一道银光。傅九霄不躲不闪，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
\"开玩笑的。\"他后退一步，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我需要知道是谁杀了赵明，以及为什么。\"
祁夜重新转向尸体，借动作掩饰眼中的波动：\"需要带回去详细检查。\"
\"就在这里做。\"傅九霄点燃香烟，烟雾在冷气中迅速凝结，\"我不希望任何人知道这件事。\"
三小时后，祁夜完成了初步尸检。他脱下手套，向傅九霄汇报结果：\"定制毒素，混合了河豚毒素和某种合成成分。凶手刻意模仿了'水晶杀手'的手法，但有几个关键差异。\"
\"比如？\"
\"真正的'水晶杀手'会等心脏完全结晶化再取出，这个凶手太着急了。\"祁夜指向心脏边缘的软组织，\"而且他用的是外科手术刀，不是专业解剖工具。\"
傅九霄若有所思地点头：\"所以是栽赃？\"
\"或者警告。\"祁夜直视傅九霄的眼睛，\"赵明最近接触过什么人？\"
傅九霄没有立即回答。他走到尸体旁，突然伸手掰开死者的嘴，从舌下取出一枚微型芯片。
\"看来有人想送封信。\"他将芯片递给祁夜，\"能读取吗？\"
祁夜从工具箱取出专用设备，芯片内容很快显示在屏幕上——一组坐标和一个时间：明晚十一点，北港7号仓库。
\"陷阱。\"祁夜说。
\"当然。\"傅九霄收起芯片，\"但值得一跳。你跟我一起去。\"
这不是请求，而是命令。祁夜点头，同时注意到傅九霄检查尸体时娴熟的手法——这个男人对法医知识的了解远超普通黑帮头目。
回程的车上，两人都沉默不语。直到车停在祁夜公寓楼下，傅九霄才开口：\"明晚八点，我来接你。\"顿了顿，他又补充，\"带上你的'特殊工具'。\"
祁夜的手指在车门把手上收紧：\"你知道什么？\"
\"我知道明天会很危险。\"傅九霄转头看他，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而危险时，人们往往会露出真面目。\"
那一晚，祁夜没有睡。他坐在电脑前，调出所有关于赵明的资料。表面上是合法商人，实际上是傅氏帮派的洗钱专家。更令人在意的是，赵明最近频繁接触一家名为\"长生生物\"的空壳公司，而这家公司的注册地址与林德曼制药旧址只隔两条街。
清晨五点，祁夜收到一条加密信息：\"蚀日近期活动频繁，赵明可能是内鬼。小心傅九霄，他在查你。\"发信人署名\"夜莺\"——这是祁夜在暗网中的情报源。
祁夜删掉信息，从书架暗格取出一个金属盒。里面整齐排列着十二支微型注射器，每支都装着不同配方的神经毒素。他选了最右侧那支——\"梦魇\"，能在三十秒内使目标全身麻痹并产生强烈幻觉，但不会致命。
不是因为他心软，而是他需要傅九霄活着回答问题。
第二天晚上，傅九霄准时出现在公寓楼下。他今天穿了一身战术黑衣，腰间隐约可见枪械轮廓。祁夜则是一贯的简约风格——白衬衫、黑西裤，唯一的异常是袖口那枚特制袖扣，里面藏着0.5毫升致命毒药。
\"计划是什么？\"祁夜上车后问。
\"赵明负责洗钱，但他最近挪用了两千万。\"傅九霄启动车子，\"我原以为是贪心，现在看来，他可能在为别人工作。\"
\"蚀日？\"
傅九霄猛地踩下刹车，转头盯着祁夜：\"你知道多少？\"
\"足够多。\"祁夜面不改色，\"他们用改良版神经毒素控制成员，总部可能在东南亚，最近在找什么东西——也许是林德曼的研究资料？\"
傅九霄的眼神变得危险而复杂。良久，他重新发动车子：\"今晚不管看到什么，记住——跟紧我。\"
北港仓库区比城南更加破败。7号仓库孤零零地矗立在最边缘，周围没有灯光，只有月光勾勒出它模糊的轮廓。
傅九霄将车停在三百米外，两人徒步接近。祁夜注意到傅九霄的每一步都精确地避开碎玻璃和金属碎片，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这是经过专业训练的表现。
仓库大门虚掩着。傅九霄做了个手势，示意祁夜从侧门进入，他自己则正面突入。
祁夜点头，悄无声息地滑入阴影中。侧门是一扇生锈的铁门，锁早已被破坏。他轻轻推开门缝，闪身进入。
里面堆满了废弃的集装箱，空气中弥漫着霉味和机油味。祁夜贴着集装箱前进，突然听到前方传来细微的电子音——是监控设备。
他蹲下身，从口袋取出一个小装置，按下开关。周围五米内的电子设备瞬间失灵。
前方传来傅九霄的脚步声，接着是一声闷响和人体倒地的声音。祁夜加快脚步，转过一个集装箱，看到了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
傅九霄站在仓库中央，脚下躺着三个黑衣人。而在他们对面，赵明——或者说，长得像赵明的人——正举枪对准傅九霄。
\"好久不见，九爷。\"假赵明咧嘴一笑，声音却与死者完全不同，\"喜欢我送你的礼物吗？那颗水晶心脏。\"
傅九霄纹丝不动：\"韩峥。我该想到是你。\"
\"蚀日向你问好。\"韩峥扣动扳机，\"代我向你父亲问安。\"
枪响的瞬间，祁夜从阴影中扑出，将傅九霄撞开。子弹擦过他的左臂，带起一串血珠。同一时刻，傅九霄拔枪射击，韩峥的肩膀爆出一朵血花。
\"走！\"韩峥大喊，仓库深处立刻冲出更多武装分子。
傅九霄抓住祁夜的手臂：\"后门！\"
两人在枪林弹雨中穿梭。祁夜左臂火辣辣地疼，但更让他在意的是韩峥的话——他认识傅九霄的父亲，而且似乎与\"蚀日\"有密切联系。
转过一个拐角，前方突然出现两个持枪歹徒。傅九霄正要开枪，祁夜却先一步出手——他甩出两枚细如牛毛的银针，精准地刺入歹徒的颈动脉。两人瞬间僵直，然后像断了线的木偶般倒下，脸上凝固着惊恐的表情。
傅九霄转头看向祁夜，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但什么也没说。
他们终于冲出仓库，跳上提前准备好的摩托车。傅九霄发动引擎，祁夜紧贴在他背后，能感受到对方背部肌肉的每一次起伏。
\"抓紧。\"傅九霄低吼一声，摩托车如离弦之箭般射出。
身后传来追车的引擎声和零星的枪响。傅九霄驾车如猛兽般在狭窄的巷道中穿梭，几次几乎与墙壁擦肩而过。
在一个急转弯处，一辆黑色轿车突然从侧面冲出。傅九霄猛打方向，摩托车失去平衡，两人被甩飞出去。
祁夜在空中调整姿势，落地时几个翻滚卸去冲击力。他迅速爬起，看到傅九霄倒在五米外，额头有血迹。
\"傅九霄！\"祁夜冲过去，却被两个突然出现的黑衣人拦住。
其中一人挥拳袭来，祁夜侧身闪避，同时一记手刀砍向对方咽喉。另一人拔出匕首直刺他后背，祁夜仿佛背后长眼般矮身躲过，回身一脚踢中对方手腕，匕首当啷落地。
不到十秒，两个袭击者已经躺在地上呻吟。祁夜奔向傅九霄，发现他已经半坐起来，正用衬衫下摆擦拭额头的血。
\"没事。\"傅九霄抓住祁夜伸来的手站起来，\"车在那边。\"
他们抢了一辆路边停靠的轿车，傅九霄驾车狂飙，终于甩掉了追兵。
安全屋位于城东一栋普通公寓楼内。进门后，祁夜立刻检查了傅九霄的伤势——额头的伤口不深，但需要缝合。
\"医药箱在哪？\"祁夜问。
傅九霄指了指浴室柜。祁夜取出器械，开始熟练地清创缝合。两人都没说话，只有彼此的呼吸声在安静的房间内回荡。
\"那是'梦魇'吗？\"傅九霄突然问，\"你用的银针。\"
祁夜的手停顿了一秒，继续缝合：\"改良版。剂量减半了。\"
\"为什么？\"
\"你需要回答问题。\"祁夜剪断缝合线，\"韩峥是谁？\"
傅九霄闭上眼睛：\"我父亲的旧部。三年前背叛家族，带走了重要研究资料。\"
\"什么资料？\"
\"关于人体强化的。\"傅九霄睁开眼，直视祁夜，\"你父母参与的那个项目。\"
祁夜的心跳加速：\"继续说。\"
\"项目代号'涅盘'，目标是创造超级士兵。你父母负责神经再生部分，我父亲提供资金。\"傅九霄的声音变得低沉，\"后来实验出了问题，参与者开始发狂、自残...项目被紧急叫停。\"
\"然后发生了爆炸。\"
傅九霄点头：\"官方说法是事故。但我父亲死前告诉我，是灭口。\"
祁夜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手术钳。这与他的调查结果吻合，但缺少关键一环：\"谁下的命令？\"
\"我不知道。\"傅九霄突然抓住祁夜的手腕，\"但我查到你父母在爆炸前一天寄出了什么东西——可能是研究笔记。你知道在哪吗？\"
祁夜挣脱开来：\"如果我知道，早就找到凶手了。\"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傅九霄起身走到窗前，背对着祁夜：\"明天开始，你搬来和我住。韩峥已经看到你了，你的公寓不安全。\"
祁夜没有反对。事实上，他正需要更近距离地调查傅九霄。但更让他不安的是，当傅九霄抓住他手腕时，他竟没有第一时间挣脱——这在以前是不可想象的。
当晚，祁夜在安全屋的客房里辗转难眠。凌晨时分，他听到隔壁传来动静，悄悄起身查看。
傅九霄的书房门虚掩着，里面亮着微弱的灯光。透过门缝，祁夜看到傅九霄正对着电脑屏幕研究什么，桌上摊开的赫然是赵明的尸检报告——祁夜亲手写的那份。
更令人在意的是，傅九霄从抽屉里取出一支蓝色药剂，熟练地注射进自己的手臂。注射后，他的肌肉明显绷紧，额角青筋暴起，但很快又恢复平静。
祁夜无声地退回黑暗。那种蓝色药剂他太熟悉了——正是他父母笔记中记载的\"涅盘\"初期配方，能短暂提升人体机能，但有严重副作用。
第二天一早，傅九霄亲自开车带祁夜回公寓取必需品。路上，祁夜假装随意地问：\"你昨晚注射的是什么？\"
傅九霄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收紧：\"止痛剂。\"
\"是吗？\"祁夜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小瓶，里面有一滴残留的蓝色液体，\"我在你垃圾桶里找到的。这看起来像'涅盘'的早期版本。\"
傅九霄的脸色瞬间阴沉：\"你翻我的东西？\"
\"彼此彼此。\"祁夜冷笑，\"你昨晚不也在研究我的尸检报告？\"
车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最终，傅九霄长叹一口气：\"我们都有秘密。但现在，我们有个共同的敌人。\"
祁夜没有否认。韩峥的出现确实改变了游戏规则——如果他真是当年爆炸的幕后黑手，那么傅九霄和祁夜的目标暂时重合了。
\"暂时合作？\"祁夜提议。
傅九霄伸出一只手：\"信息共享，直到抓住韩峥。\"
祁夜握住那只手，感受到对方掌心的温度和力量。这个简单的握手像是一个危险的承诺，将两人的命运更加紧密地纠缠在一起。
回到公寓，祁夜收拾必需品时，发现书桌上的父母照片被人动过——相框边缘多了一枚几乎不可见的指纹。傅九霄来过这里，而且翻看过他的私人物品。
祁夜将照片收入行李箱，同时悄悄取出藏在床垫下的笔记本。本子上记录着他这些年的调查结果，包括所有疑似与父母死亡有关的人员名单——傅九霄父亲的名字赫然在列。
现在，这本笔记上又多了一个名字：韩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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