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的第一场雪后，校园里挂起了圣诞装饰。齐洛站在心理学系大楼的走廊窗前，望着楼下匆匆走过的学生们。他手中拿着两份热咖啡，等待裴言结束系里的会议。
自从那次几乎接吻的雪夜后，他们之间有什么东西悄然改变了。裴言对他的指导越来越细致，有时甚至会讨论一些尚未发表的前沿研究。而齐洛则发现自己开始模仿裴言的一些小习惯——用同样的钢笔牌子，喝同样的黑咖啡，甚至不自觉地模仿他思考时轻敲桌面的节奏。
712办公室的门开了，几位教授鱼贯而出。齐洛站直身体，准备迎接裴言，却听到里面传来激烈的争论声。
\"...这种研究方法存在严重伦理问题!\"一个灰发教授声音尖锐。
裴言的回应冷静而锋利：\"伦理委员会已经批准了所有实验设计。如果您质疑的是我的学术诚信，我们可以当着系主任的面继续讨论。\"
灰发教授气冲冲地走出来，差点撞到齐洛。会议室里只剩下裴言一人，背对着门整理文件，肩膀线条紧绷。
齐洛轻咳一声：\"咖啡要凉了。\"
裴言转过身，表情立刻柔和下来：\"正好需要这个。\"他接过咖啡，指尖不经意擦过齐洛的手背，留下一瞬的温热。
他们一起走回办公室。裴言似乎已经完全摆脱了刚才的不快，谈论着即将在周末举行的学术会议：\"我已经把你的名字加进了参会名单，作为研究助理。\"
齐洛差点被咖啡呛到：\"那个会议不是只对副教授以上开放吗？\"
\"特殊贡献者的例外。\"裴言嘴角微翘，\"你值得在那里亮相。\"他拉开办公桌抽屉找笔，突然皱眉，\"该死，忘带会议室的钥匙了。\"
\"需要我去拿吗？\"齐洛问。
裴言犹豫了一下：\"在会议桌第二个抽屉里，一把银色小钥匙。系会议室应该还没锁。\"
齐洛点点头离开。系会议室空无一人，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条纹状的光影。他很快找到了那把钥匙，却在准备离开时注意到墙角有一个孤零零的文件柜——最底层的抽屉微微凸出，像是被人匆忙关上却没关严。
某种直觉驱使齐洛蹲下身，拉开了那个抽屉。里面堆满了普通会议记录，但最上面放着一个标签奇怪的文件夹，上面用黑色马克笔写着\"q.L.\"——他名字的首字母缩写。
齐洛的心跳骤然加速。他环顾四周，确认无人后迅速翻开文件夹。第一页就让他血液凝固——那是他的本科录取照片，旁边贴着详细个人信息：生日、籍贯、家庭背景，甚至还有高中成绩单的复印件。
后面的内容更加令人不安：他在本科期间发表的每一篇文章的复印件，旁边是裴言工整的批注；几张他在图书馆学习的偷拍照，时间显示是在裴言来这所大学任教之前；最可怕的是一份手写笔记，记录了齐洛的各种习惯——喜欢的咖啡品牌、常坐的图书馆位置、甚至是他紧张时会无意识摸耳垂的小动作。
文件夹最后是一张剪报：三年前本市一场学术竞赛的报道，照片中的齐洛站在领奖台上，而台下观众里，一个模糊的身影被红笔圈了出来——虽然像素很低，但那侧影无疑是裴言。
齐洛的手开始发抖。这意味着裴言至少在三年前就开始关注他，远早于他们在这所大学的\"初次\"见面。那些\"偶然\"的图书馆相遇，那些对他学术兴趣的\"巧合\"了解，全都是精心设计的陷阱。
走廊传来脚步声，齐洛迅速将文件夹放回原处，关好抽屉。他站起来时膝盖发软，差点碰倒旁边的水杯。
\"找到钥匙了吗？\"裴言站在门口，阳光从他背后照进来，在脸上投下深不可测的阴影。
齐洛举起钥匙，努力控制声音平稳：\"找到了。\"
回到办公室后，裴言似乎没注意到任何异常。他谈论着会议安排，偶尔询问齐洛对某个研究问题的看法。齐洛机械地应答着，大脑却在高速运转。
裴言为什么要收集他的信息？这种关注从何而起？更重要的是——他该如何应对？
当天晚上，齐洛没有像往常一样去图书馆。他回到宿舍，等周毅出去约会后，打开了笔记本电脑。作为计算机辅修的学生，他掌握了一些不那么正统的技能。
大学的人事系统防火墙并不复杂。二十分钟后，齐洛已经以管理员权限登入，调出了裴言的完整档案。教育背景、发表记录、工作经历——一切都与公开资料一致，直到他注意到一个异常点：裴言在两所大学之间的半年空档期，官方解释是\"学术休假\"，但没有任何相关记录。
更奇怪的是，系统里有一系列被部分删除的文件痕迹，标题都包含\"S.m.\"这个缩写。齐洛尝试恢复这些文件，但只成功获取了片段——大部分是医疗记录和心理咨询报告，涉及一个名叫\"苏明\"的学生，日期正好是裴言离开上一所大学前三个月。
其中一份残缺的报告中写道：\"...患者表现出严重的依赖性妄想，坚称p教授(已匿名化处理)对他进行精神控制...值得注意的是，p教授提供的证据表明情况可能相反...\"
齐洛的后背渗出冷汗。这个\"p教授\"显然就是裴言。但报告中含糊其辞的描述留下了太多疑问——是那个学生妄想裴言控制他，还是裴言真的有问题？
他继续搜索，发现校园论坛上一个沉寂已久的话题组：《心理系的奇怪失踪》。里面有几篇帖子提到一个学生在期末突然退学，室友说他\"变得不像自己\"，但具体细节都被管理员删除了。发帖时间正好与裴言入职本校的时间吻合。
齐洛关上电脑，走到窗前深呼吸。理智告诉他应该立刻远离裴言，但另一种更强烈、更黑暗的情绪在胸腔翻腾——兴奋。被如此专注地观察、研究、记录，这种感觉诡异却令人着迷。就像被选中的猎物，同时也是一个精心策划的游戏中的玩家。
更重要的是，现在他知道了游戏规则。
周末的学术会议在市中心的豪华酒店举行。齐洛穿着裴言建议的深蓝色西装，站在一群资深学者中间，既紧张又自豪。当裴言向同行介绍他时，那种\"这是我的得意门生\"的语气让他胸口发烫。
\"这就是你提到的年轻天才？\"一位戴珍珠项链的女教授微笑着打量齐洛，\"我读过你们合着的那篇论文，方法论相当创新。\"
裴言的手轻轻搭在齐洛肩上：\"齐洛提出了关键的理论框架。事实上，下个阶段的研究将由他主导实验设计。\"
这种公开的认可远超齐洛预期。他偷瞄裴言，发现对方正以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像是科学家观察一个即将验证假设的实验品，又像收藏家欣赏一件刚获得的珍宝。
会议茶歇时，齐洛去拿饮料，回头看见裴言正和那位女教授站在角落热切交谈。女教授说了什么，裴言竟罕见地笑了起来，甚至微微俯身听她耳语。一股酸涩的热流突然冲上齐洛喉头。
他放下杯子，走向酒店后门的消防通道。那里放着一个维修中的牌子，但齐洛视而不见地推门进去。顶楼的电箱就在楼梯拐角处——校园论坛上说，这里控制着宴会厅的音响系统。
五分钟后，当齐洛若无其事地回到会场时，主持人的麦克风突然发出一阵刺耳啸叫，紧接着整个会场的灯光闪烁几下后全部熄灭。在随之而来的混乱中，他准确无误地穿过人群，站到了裴言身边。
\"电路故障，酒店正在处理。\"他在黑暗中轻声说，手指不经意地碰到裴言的手背。
灯亮时，女教授已经离开去处理突发状况。裴言转向齐洛，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技术故障来得真及时，不是吗？\"
齐洛心跳漏了一拍：\"什么意思？\"
\"没什么。\"裴言从侍者托盘拿起两杯香槟，递给齐洛一杯，\"为我们的研究干杯。\"
回校的出租车上，裴言罕见地沉默。齐洛假装看窗外，实则通过玻璃反射观察他。男人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膝盖，眉头微蹙，似乎在思考什么难题。
\"下周一我不在办公室。\"下车时裴言突然说，\"要去城外参加一个研讨会。\"
齐洛点点头，心中警铃大作——这是测试他是否会趁机潜入办公室的好机会吗？
\"需要我帮忙照看什么吗？\"他故意问。
裴言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不必。712室有完善的安保系统。\"他顿了顿，\"不过，如果你需要查阅资料，可以找系秘书拿备用钥匙——当然，只限白天。\"
这个回答充满陷阱。齐洛确信如果他真的进入办公室，裴言会知道。但拒绝又显得可疑。
\"好的，如果有需要的话。\"他保持语调平稳。
当晚回到宿舍，齐洛锁上门，从床底拉出一个纸箱。里面是一台二手笔记本电脑，从未连接过校园网络。他花了三小时编写一个监控程序，可以远程访问心理学系大楼的摄像头系统——当然，是以裴言教他的方法。
程序完成后，齐洛打开主电脑，调出裴言办公室门外的摄像头画面。令他毛骨悚然的是，画面显示裴言此刻仍在办公室，正站在那面监控墙前操作着什么。而根据他们之前的对话，裴言应该已经回家了。
更奇怪的是，监控墙上的画面之一显示的是齐洛的宿舍楼——就在此刻，深夜十一点四十六分。齐洛猛地转头看向窗外，黑暗中似乎有微弱的反光，像是远处的镜头。
他的手指悬在键盘上，犹豫是否要截取证据。就在这时，屏幕上的裴言突然转向摄像头，直视镜头，仿佛能透过电子设备看到齐洛的眼睛。齐洛屏住呼吸，而裴言缓缓露出一个微笑，然后关掉了办公室的灯。
屏幕陷入黑暗前，齐洛确信看到裴言的嘴唇动了动，像是在说：\"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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