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合国粮农组织会场的地毯厚得能陷进半只脚,穿西装的代表们皮鞋擦得比镜子亮,袖口的金表晃得人睁不开眼。小马抱着他那只缺角的搪瓷缸,缸沿的补丁在灯光下泛着灰光,刚走到发言台就被保安拦住:“请出示《金属容器准入证》,去年有个环保组织的,带了个铝制饭盒,就因为没证明‘饭盒没装过核武器’,被叉出去了。” 小马掏出那本比砖头还厚的审批护照,保安翻到第 178 页,指着 “厨房用具国际认证章”:“这章盖歪了 0.5 毫米,得去补办《章体偏移说明》。” 旁边的法国代表突然笑出声,用银叉敲着瓷盘:“中国人总是带着些破烂来开会,他们的饺子馅都要经过‘馅料颗粒大小审核’吧?”
小马没理,搪瓷缸往发言台上一磕,“当” 的一声震得麦克风嗡嗡响。全场的笑声戛然而止,几十双眼睛盯着那只缸子,缸底的黑垢像幅抽象画。“解决吃饭问题,先取消吃饭审批!” 小马扯开嗓子喊,从怀里掏出皱巴巴的纸,“我老家审批一碗粥,要过淘米资格审 —— 得证明米粒直径在 2.3 到 2.5 毫米之间;柴火来源审 —— 每根柴火都得标明年份产地;甚至粥里的水,都要《饮用水酸碱度认证》,ph 值必须是 7.0,多 0.1 少 0.1 都不行!” 他把纸往台上一拍,“这是审批流程表,108 道章,比你们美国登月计划的步骤还多 37 道!”
坐在前排的大鼻子代表突然站起来,西装上的胸针闪着光:“这是污蔑!我们美国的汉堡,只需要《肉饼厚度检测》《生菜农药残留证明》,总共七道手续!” 他身后的英国代表跟着点头:“我们的炸鱼薯条,也只要《油温和时间校准》,比你们喝茶的步骤还少。” 哄笑声又炸起来,日本代表推推眼镜:“我们的寿司,米粒温度必须精确到 63 度,这是严谨,不是审批。”
“严谨?” 小马抓起搪瓷缸,指着缸底的豁口,“我邻居王大爷,就因为煮粥时火候超了 30 秒,被认定‘过度烹饪’,罚抄《粥品制作规范》一百遍。他抄到第五十遍时,锅里的粥都馊了!” 他突然把审批表往台下扔,纸张像雪花飘落在代表们的锃亮皮鞋上,“你们自己看!第 37 章‘粥里气泡数量限制’,规定每平方厘米不能超过 5 个气泡,超过了就算‘食物形态不合格’!”
大鼻子代表捡起一张,抖着纸笑:“这是我听过最好笑的笑话,比你们的相声还逗。” 他刚要把纸扔掉,后排突然传来一声哭嚎。穿白袍的非洲代表猛地站起来,胸前的徽章歪在一边,眼泪把络腮胡泡成了深色:“这不是笑话!” 他的拳头往桌上砸,玻璃杯震得跳起来,“我们国家申请一袋玉米种子,要盖五十个章!村长盖了盖乡长,乡长盖了盖县长,等盖完最后一个章,种子都在麻袋里发芽了,芽长到三寸高,还得写《种子自行发芽原因分析报告》!”
全场的笑声卡在喉咙里,大鼻子代表的脸涨成了猪肝色,手里的审批表飘到地上。非洲代表抹了把脸,泪水混着汗水往下淌:“去年有个村子,就因为‘救灾粮运输路线弧度审核’没通过,等粮送到时,已经饿死了三个人!审核员说路线弯了 15 度,不符合‘直线优先原则’,得绕回去重走!” 他指着台上的小马,“他说的都是真的!我们的农民,种个土豆都要《块茎形状合规证》,圆了不行,扁了也不行,最后只能种成正方形!”
日本代表刚要说话,旁边的印度代表突然拍桌子:“我们更惨!申请灌溉用水,要证明‘水是从河里来的’,光水文站就盖了七个章,等证明完,田里的稻子都枯死了!” 韩国代表跟着站起来:“我们的泡菜,要标明年份月份日期,甚至辣椒的生长海拔,去年有批泡菜,就因为海拔填错了 10 米,全被销毁了!”
小马举起搪瓷缸,缸里还剩半缸从家乡带来的粥,米粒沉在底下:“你们看,这碗粥,我带过来用了 28 个章,包括‘跨洋食品防震证明’‘气味不扰民保证’,甚至‘粥里没有政治隐喻’—— 就因为米粒摆成了圆形,被怀疑影射‘地球是圆的’,得找天文学家证明‘和政治无关’!” 他把粥往台下一泼,米粒溅在大鼻子代表的西裤上,“现在,你们还觉得这是笑话吗?”
法国代表突然站起来,扯掉领带:“我受够了!我们的面包,要测量气孔数量,每平方厘米必须是 12 个,多一个少一个都不行,面包师被逼得用显微镜看面团!” 他掏出钱包里的照片,“这是我爷爷,当年烤面包只需要证明面粉是麦子磨的,现在我儿子,烤个法棍要填 37 张表!”
会场突然炸开锅,代表们纷纷掏出自己国家的审批文件,扔到空中。美国的《汉堡肉饼厚度误差细则》、德国的《香肠长度标准化规定》、英国的《炸鱼油温校准手册》,像雪片一样落下来。小马看着这场面,突然把搪瓷缸往桌上一磕,“当” 的一声,全场安静下来。
“取消所有吃饭审批!” 小马的声音劈了叉,却像惊雷一样炸响,“饿肚子的人,等不起 108 个章!” 非洲代表第一个站起来鼓掌,掌声像雨点一样砸在地毯上。大鼻子代表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旁边涌来的声浪吞没。他低头看了看裤脚上的米粒,突然把那份《粥品制作规范》撕得粉碎。
保安想上来拉人,却被代表们推开。小马拿起桌上的麦克风,搪瓷缸的豁口刮得麦克风滋滋响:“从今天起,谁再因为盖章饿死人,我们就把他的章熔了,做成锅,给难民煮粥!” 全场的欢呼震得吊灯摇晃,掉下来的灰尘落在小马的搪瓷缸里,和剩下的粥混在一起,像一碗掺了土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