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友辰跌坐在坑底,死死盯着泥土中露出的一角衣襟——那正是燕来常穿的天青色长袍,他亲自为母父选的颜色。
皇帝陛下瞬间癫狂,嘶吼着扑过去,指甲抠进泥土里不停挖掘……
当那半幅染血的天青色衣襟彻底暴露,他眼前一黑,直直栽倒,喉间溢出破碎呜咽:“来哥哥……求求你,不要这样对我……”
皇帝眼泪鼻涕横流,早已经没了往日里的威武霸气。
拓跋友辰和皇帝陛下合力,终于将那个他们最重要的人从泥里挖了出来,一旁的其他人大气不敢出,生怕惹恼了父子两个人。
皇帝伸出不断滴血的双手,扶起燕来的上半身,让他靠在自己怀里,颤抖着手为他拭去脸上的泥土,他自欺欺人避开了去探查怀里人的鼻息,好似这样人就还活着。
他将人小心翼翼地揽进怀里,自言自语的说:“来哥哥,你别睡了,起来好不好。只要你醒了,我们就离开帝都星,去云游星际。我还记得,来哥哥的梦想就是走遍全星际,却因为我半生困于这深宫……对不起,你别睡了,好不好……”
“来哥哥,我不能没有你……”
怀里的人已经没有任何体温了,没有给他任何回应。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两小无猜,是最亲密的人。他们一起历经无数生死,命都是绑在一起的。在皇帝眼中,燕来哥哥很重要很重要,重要到没有他就活不下去了。
拓跋友辰摸了摸脸上的泥土,蹲在一旁低声啜泣起来。
太皇太后看着这一幕,枯瘦的手捂住胸口,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浑浊的泪水顺着皱纹流下:“因果轮回啊!都是我的错,我该死……”
“太皇太后您冷静,年事已高的您,气坏了身体就养不回来回来了。”身边的嬷嬷不停给她顺气儿。
“老东西,现在后悔也晚了!”慧妃突然被黑衣守卫拽着头发拖到一边角落,她挣扎着回头,恶毒的目光盯着太皇太后:“这是报应,你当初利用我们的报应!”
太皇太后身边的嬷嬷上前,狠狠扇了慧妃一巴掌:“当初太皇太后给过你选择,是你自己被荣华富贵迷了眼,一心想飞上枝头当凤凰,方才接受人工授育嫁入皇室,从始至终你都是自愿的!”
“不是。我不是自愿的。我是被她蛊惑的!是她骗我。她说了会帮我坐上皇后的位置,她出尔反尔抛弃了我!”慧妃陷入癫狂,不停控制太皇太后欺骗了她。
慧妃凄厉的尖叫划破压抑的空气,像一把生锈的刀反复切割着紧绷的神经。
她奋力扭动着被黑衣守卫死死钳制的身体,头发凌乱地贴在沾满泥土的脸上。
那双曾经妩媚动人的眼睛此刻只剩下怨毒与疯狂,死死钉在摇摇欲坠的太皇太后身上。
“老不死的!你害了我,害了她们。燕来也死了!这就是你儿子的报应!是老天爷给拓跋家的报应!因果轮回,你等着,下一个就是你!你不得好死!!哈哈哈——”
她歇斯底里地狂笑起来,笑声尖锐刺耳,带着浓浓的诅咒意味,在空旷的坑边回荡,令人毛骨悚然。
“闭嘴!你这毒妇!”太皇太后身边的嬷嬷气得浑身发抖,正要再次上前教训慧妃。
“够了!”
一个嘶哑的声音猛地响起,带着雷霆般的威压,瞬间压过了慧妃的癫狂。
是拓跋友辰,他在黑衣守卫的帮助下,从深坑里爬了出来。
拓跋友辰脸上泪痕混着泥土,糊成一片狼狈,但那双赤红的眼睛里却燃烧着骇人的火焰,直直射向慧妃的方向。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不是因为哭泣,而是因为一种汹涌的、几乎要将他撕裂的悲愤怒火。
“立刻堵上她的嘴!将她拖走!不要让他脏了父皇的眼!”拓跋友辰的声音不大,却字字如冰锥。
他死死盯着慧妃,那股凌厉的杀意让押着她的黑衣守卫都下意识打了个寒噤。
“遵命!殿下!”
黑衣守卫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刻用特制的束缚带勒紧慧妃的嘴,强行将她像拖死狗一样拖离现场,慧妃不甘的呜呜声和怨毒的眼神被迅速拉远。
处理完慧妃,拓跋友辰的目光猛地转向抱着燕来尸体、如同石化雕像般的皇帝陛下。
皇帝陛下佝偻着背,仿佛瞬间被抽干了所有生机,只剩下一个靠着执念支撑的空壳。
“父皇……”拓跋友辰心头剧痛,踉跄着扑到皇帝身边,颤抖的手想去触碰燕来冰冷的脸颊,却在半途僵住。
他看到了父皇那双血肉模糊、指甲翻卷的手,看到了他怀中母父毫无血色的面容,那冰冷的死气像针一样扎进他的心脏。
拓跋友辰上前一步,正要接过他怀里的燕来。
“父皇,把母父交给我吧。你很累了,需要休息。”没有人比他更了解父皇和母父之间的感情,母父没有了,他害怕父皇随母父而去,那他该怎么办呢?
皇帝陛下躲开了他伸过来的双手,眼神警惕盯着他:“你走开,谁都不许跟我抢来哥哥!”
“父皇,母父他……”拓跋友辰的声音哽咽,巨大的绝望几乎将他吞噬。
“你闭嘴!来哥哥还活着!他还活着!”皇帝陛下第一对着自己看中的儿子大吼着,极力否认燕来子死了。
拓跋友辰生怕刺激到父皇,于是不再伸手去夺他怀里的母父,只能双眼猩红注视着他怀里的人,希望有奇迹发生。
皇帝吼完儿子,便不搭理他了。只是更紧地、用一种近乎要将自己勒死的力气抱紧了怀中的身体。
他布满血丝的双眼空洞地凝视着燕来紧闭的双眼,干裂的嘴唇翕动着,发出梦呓般破碎的声音:“来哥哥,你冷吗?别怕……抱着就不冷了。我说过的……带你去星际旅游……这个儿子不乖,我们不带他……”
他试图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那具早已冰冷的躯体,徒劳地蹭着燕来的脸颊,动作笨拙而绝望。
那画面,比任何嚎啕大哭都更令人心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