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铜镜“镜界“”
实验室里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仪器冷却风扇低沉的嗡鸣和人们压抑的喘息。破碎的玻璃碎片在惨白灯光下反射着刺眼的光。陈默半跪在冰冷的合金地板上，右手还残留着青铜戈柄那穿透千年的冰凉触感，左手被林薇死死攥着，她的指尖冰凉，微微颤抖。
“……龙渊剑阵……启动的样子。”
陈默的声音干涩沙哑，如同砂砾摩擦着喉咙，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色战场残留的硝烟和枯骨的冰冷。他抬起头，额角被冷汗浸湿的头发黏在皮肤上，脸色苍白，但那双眼睛深处，却燃烧着一种林薇从未见过的、近乎狂热的火焰——那是历史尘埃被骤然点燃、真相碎片在眼前飞舞的惊悸与渴望。
林薇看着他，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刚才陈默的状态太可怕了，像灵魂被硬生生抽离了躯壳，只剩下一具冰冷的空壳。她甚至能感觉到他身体深处那股源自“雄钥”的灼热力量，在幻境冲击下如同濒临爆发的火山，剧烈地冲撞着他的经络。她下意识地再次凝聚精神，试图“看”清他脏腑间那团金色光轮的状态。
嗡！
轻微的眩晕感传来。这一次，她“看”得更清晰了些！陈默脏腑间的金色光轮，转速明显加快了，核心的光核如同搏动的心脏，每一次收缩舒张都迸发出更强烈的生命力暖流。但这股力量似乎并不稳定，金色光轮的边缘，缠绕着一丝丝极其细微、却带着彻骨寒意的幽蓝色能量！如同附骨之疽，正试图侵蚀那纯粹的金色！那是……幻境中那双非人眼眸留下的印记？还是剑阵本身的阴寒力量？
“启动？”孟洪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带着难以置信的嘶哑。他蹲在陈默身边，大手按在对方肩膀上，触手一片冰凉湿腻的冷汗。“陈局，你刚才……到底看到了什么？那把戈……”他目光锐利地扫过平台上那柄重新陷入沉寂的青铜戈，眼神里充满了忌惮。
秦博文教授也踉跄着走过来，脸色依旧惨白，厚眼镜片后的眼睛里却闪烁着激动与恐惧交织的光芒：“能量爆发！前所未见的能量爆发模式！瞬间峰值超过了我们所有探测仪器的上限！陈副局长，您……您接触它时，有什么特殊感觉？或者……看到了什么异常景象？”他急切地追问，作为一名顶尖科学家，眼前的现象彻底颠覆了他的认知框架。
陈默深吸一口气，借着林薇搀扶的力量缓缓站起。他看了一眼周围惊魂未定的研究人员和满地狼藉，目光最终落在孟洪和秦教授脸上。
“千军万马，汉匈战场。”他的声音低沉，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七星巨剑，冲天光罩……接触光罩者……”他顿了顿，眼前再次闪过那数千铁骑在幽蓝光芒中瞬间化为飞灰的恐怖景象，喉结滚动了一下，“……灰飞烟灭。”
“灰飞烟灭？！”孟洪倒吸一口冷气，饶是他见惯生死，也无法想象那是什么场景。
“是……一种超越物理规则的力量。”陈默的指尖无意识地抚过夹克口袋，隔着布料，那块“渊”字残玉正散发着温热的暖流，丝丝缕缕地渗入体内，顽强地对抗着盘踞在“雄钥”边缘的幽蓝寒意。“那剑阵，叫七星龙渊。主持阵法的……不是人。”他脑海中那双幽蓝冰冷的非人眼眸再次闪过，带来一阵灵魂深处的悸栗。
“不是人？”秦教授失声，随即陷入狂热的思索，“能量生命？高维干涉？还是……某种我们无法理解的古代科技造物？”
就在实验室被巨大的谜团和恐惧笼罩时，孟洪腰间的加密卫星电话突然震动起来，发出低沉、急促的蜂鸣。
孟洪脸色一变，迅速掏出电话，看了一眼屏幕上跳动的、经过多重加密的复杂代码，眼神瞬间变得无比凝重。他对陈默和林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快步走到实验室相对安静的角落，背对着众人，接通了电话。
“是……明白……是！……但是……情况特殊……有重大发现……涉及……”孟洪的声音压得极低，语速很快，带着一种下级面对上级时的绝对服从，却又夹杂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急切和……为难？他似乎在极力争取着什么。
“……是！……保证安全！……明白！……立刻执行！” 最终，孟洪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决，结束了通话。
他转过身，脸色比刚才更加阴沉，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铅云。他快步走回陈默和林薇身边，眼神复杂地扫过那把青铜戈和其他几件东汉遗物，最后落在陈默脸上，压低声音，语速快而清晰：
“陈局，林医生。最高指令。一小时内，会有特殊渠道的押运小组抵达基地。所有在坐标点回收的文物，包括这把戈，全部封存移交。我们……无权保留，无权研究。”他的话语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和无奈。
陈默的眼神瞬间锐利如刀！移交？在刚刚经历了那场跨越千年的幻境冲击，在刚刚窥见一丝关于“七星龙渊”那恐怖力量的真相边缘？这绝不是巧合！
“谁的命令？”陈默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
孟洪的嘴唇抿成一条刚硬的直线，避开了陈默的直视，目光扫过实验室的监控摄像头，声音压得更低，几乎只剩气声：“命令来源……无法确认。但权限极高，直接越过了省厅和部里。对方……似乎在我们之前，就掌握了这里的情况。”他最后几个字，意有所指，眼神深处闪过一丝冰冷的警惕。
陈默的心猛地一沉。在他们之前？怎么可能？除非……对方拥有某种他们无法理解的监控手段！一个名字如同闪电般划过他的脑海——铜镜！那双在幻境尽头窥视的幽蓝眼眸！还有……那个沙哑的、宣告“游戏开始”的声音！
“移交地点？”陈默追问。
“未知。押运小组会带走。”孟洪摇头，“命令要求我们所有人，包括您和林医生，在移交完成前，不得离开基地，等待后续……问询。” 他加重了“问询”二字，显然这绝非善意的安排。
气氛瞬间降至冰点。无形的压力如同铁箍，勒住了每个人的心脏。秦教授张了张嘴，看着平台上那些刚刚展现出惊天秘密的文物，眼神充满了不甘和惋惜，最终却只能颓然低下头。
“明白了。”陈默缓缓点头，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有一片深沉的平静。他放在口袋里的手，再次握紧了那块温热的残玉。体内的“雄钥”之力，在那幽蓝寒意的刺激和残玉暖流的滋养下，似乎变得更加凝练、更加……活跃？一股微弱却无比精纯的力量感，正悄然滋生。
“林医生受了惊吓，需要休息。”陈默转向孟洪，语气不容置疑，“安排一个安静的地方。”
孟洪立刻点头：“d-7区有临时休息室，我带你们过去。”他引着两人，穿过一片狼藉的实验室，走向侧后方另一道厚重的合金门。
休息室不大，陈设简单到近乎简陋。一张行军床，一张金属桌，两把椅子。墙壁是冰冷的混凝土原色，唯一的光源是头顶一盏光线柔和的吸顶灯。门在身后无声关闭，隔绝了外界的压抑。
林薇几乎是脱力般地坐在行军床上，双手抱住膝盖，身体还在微微发抖。刚才实验室的混乱，陈默的险死还生，还有那突如其来的移交命令，巨大的信息量和无形的压力几乎要将她压垮。更让她不安的是体内那股若隐若现的“雄钥”之力，以及它带来的那种穿透性的“视野”。
陈默没有坐下，他走到门边，仔细检查了门锁和墙壁，确认没有任何监听监视设备后，才转身走到林薇身边，蹲下身，握住她冰凉的手。
“薇，看着我。”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
林薇抬起头，对上陈默深邃的目光。那目光里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有未解的谜团带来的凝重，但更多的，是一种让她心安的、磐石般的坚定。
“刚才……你‘看’到了，对吗？”陈默直接问道，目光锐利，“在我体内？还有孟洪的枪？”
林薇身体一颤，没有否认，只是轻轻点了点头，眼神里带着一丝茫然和恐惧：“我……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像是……透视？但又不一样。能看到……能量……流动。很模糊，很费力。”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你身体里……那些幽蓝色的东西……很冷，很……不好。”
“是剑阵的力量残留。”陈默的声音带着一丝寒意，“它在侵蚀‘雄钥’。”他摊开另一只手，掌心是那块墨绿色的“渊”字残玉。此刻，在休息室柔和的光线下，玉石表面那断裂的锯齿边缘，似乎有极其微弱的、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温润光泽在流动。“是它，一直在帮我抵抗。”
林薇的目光落在残玉上。几乎是本能地，她再次凝聚精神，试图“看”清这块玉的内部。
嗡！
这一次的眩晕感更加强烈！眼前的景象瞬间模糊、扭曲！休息室的墙壁、桌椅、灯光……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荡漾起一圈圈涟漪！在这扭曲的视野中，林薇的目光穿透了那层混凝土墙壁！
墙壁……消失了！
不，不是消失！是在墙壁的“后面”，她“看”到了一个完全独立于现实空间的……诡异区域！
那是一片无法用言语形容的、仿佛由凝固的黑暗和扭曲光线构成的……镜面空间！空间不大，形状不规则，如同一个依附在现实墙壁上的气泡。空间的中心，悬浮着一面边缘镶嵌狰狞兽首、布满斑驳铜绿的古朴铜镜！镜面并非映照周围，而是清晰地显现着画面——正是他们刚刚离开的那个d-7实验室！画面里，秦教授正指挥着研究人员小心翼翼地将青铜戈放入一个特制的合金密封箱！画面实时变动，纤毫毕现！
更让林薇魂飞魄散的是，在那悬浮的铜镜旁边，一只枯瘦、布满深褐色老年斑、指甲尖锐如同鸟爪的手，正从镜面空间边缘的黑暗中缓缓伸出！那只手，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仿佛抚摸情人肌肤般的病态迷恋，轻轻地、极其缓慢地，抚摸着铜镜冰冷的边缘！
一个沙哑、干涩、如同砂纸摩擦朽木的声音，带着一丝冰冷的嘲弄，直接穿透了空间的阻隔，无比清晰地钻入了林薇的耳中，也仿佛直接响彻在她的灵魂深处：
“看啊……钥匙的‘眼’，终于睁开了……真是……令人愉悦的成长。”
“啊——！”林薇再也控制不住，发出一声短促而惊恐的尖叫，身体猛地向后一仰，如同受惊的兔子，从行军床上弹了起来！眼前的诡异景象瞬间消失，只剩下冰冷坚硬的混凝土墙壁！
“薇！”陈默反应快如闪电，一把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怎么了？！”
“镜……镜子！”林薇脸色惨白如纸，手指颤抖地指向那面空无一物的墙壁，语无伦次，巨大的恐惧让她牙齿都在打颤，“墙后面！有……有镜子！在……在看我们！还有……还有一只手！它……它在说话！”
陈默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浑身的肌肉瞬间绷紧，一股冰冷的杀意混合着“雄钥”被彻底激发的灼热力量，如同风暴般在他体内炸开！他猛地转头，锐利如刀的目光死死锁定林薇所指的那面墙壁！
休息室内，柔和的灯光下，只有冰冷、沉默、毫无异状的混凝土墙面。
但在陈默的感知中，或者说，在他体内那被“渊”字残玉滋养、被幽蓝寒意刺激而变得空前敏锐的“雄钥”之力感知中——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令人灵魂战栗的冰冷窥视感，正如同无形的毒蛇，悄然缠绕在墙壁之后！
那不是错觉！
林薇的“眼”，穿透了现实与某个诡异维度的屏障！
那面铜镜……那个声音……那个宣告“游戏开始”的存在……一直就在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