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卿陷在沙发里,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抱枕边角。窗外天色渐暗,祁北屿刚刚出去不会这么快回来。
他盯着墙上的挂钟,秒针每走一格都像踩在他神经上。
“小鹿!”祁炎的大嗓门突然炸响,吓得他一个激灵。壮汉管家拎着两袋食材风风火火冲进来,身后跟着慢悠悠的祁烙,“晚上吃火锅怎么样?”
鹿卿张了张嘴,还没出声就被祁炎塞了个苹果在手里:“别担心,北屿那小子命硬着呢。上次中弹还自己把子弹抠出来了,把医生都吓傻了。”
“……”这算哪门子安慰?
祁烙推了推眼镜,突然问:“你知道北屿上一个'玩具'是什么下场吗?”
苹果咕噜噜滚到地上。鹿卿后背沁出冷汗,却故作镇定地弯腰去捡:“死了?”
“那倒没有。”祁烙从公文包里抽出平板,“是个限量版机械战警模型,被他拆成零件泡在福尔马林里——因为掉漆。”
屏幕上,金属部件在液体中泛着冷光。鹿卿喉结动了动,突然觉得脖子发凉。
祁炎哈哈大笑:“后来他发现拼不回去,气得把实验室炸了!老爷子罚他扫了一个月院子。”
这家人怎么回事?把爆破当家常便饭吗?鹿卿正想吐槽,手机突然震动。陌生号码发来一张照片:祁北屿站在血泊里,手里银光闪闪的小刀正抵着某人喉咙。
“看什么呢?”祁烙凑过来,脸色骤变,“谁发的?”
鹿卿手指发僵。照片里的祁北屿眼神陌生得可怕,嘴角却挂着笑,像个享受杀戮的恶魔。这才是真正的他吗?
“删了。”祁烙夺过手机,“北屿不会想让你看到这个。”
“可我已经……”
“那不重要。”祁烙镜片后的眼睛锐利如刀,“重要的是,你现在还坐着等他回来,而不是收拾行李逃跑。”
鹿卿愣住。是啊,为什么他第一反应不是恐惧?照片里的小疯子明明那么可怕,可他满脑子都是——伤口会不会裂开?有人偷袭怎么办?
祁炎突然拍案而起:“操!这角度是监控截图!有人黑进海湾仓库的系统了!”他掏出手机噼里啪啦按了一通,“我去接应北屿。”
大门砰地关上时,鹿卿才发现自己掌心全是汗。祁烙叹了口气:“海湾是祁家灰色产业的交接点,总有人想搞事情。”
“他经常……这样?”鹿卿比划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最近比较频繁。”祁烙苦笑,“自从你出现,某些人坐不住了。”
什么意思?因为他才让祁北屿陷入危险?鹿卿胸口像压了块石头。窗外突然电闪雷鸣,暴雨倾盆而下。
“倒也不是,只是你出现,北屿就有了软肋,其他人,都在想着怎么利用你获得好处。”
“软肋”鹿卿无语,他不敢想自己是软肋,毕竟那个小崽子天天想剁他手指。
海湾仓库。
祁北屿甩出最后一把飞刀,精准钉在偷袭者手腕上。鲜血喷溅的瞬间,他侧身避开,确保白衬衫不沾半点血污。
毕竟家里现在有一个怕血的玩具。
“祁少,都清理干净了。”黑衣人低声汇报。
“监控呢?”
“按您吩咐留了三十秒画面,黑客已经上钩了。”
祁北屿点点头,从口袋里摸出颗草莓糖含在嘴里。甜味在舌尖化开的瞬间,他想起鹿卿给他包扎伤口时颤抖的手指。
真奇怪,明明感觉不到疼,却会因为那人的触碰而心跳加速。
“回去。”他跨过地上的尸体,“把蛋糕店那款新品全买了。”
黑衣人欲言又止:“祁老说您糖吃太多……”
“闭嘴,我吃糖怎么了,长蛀牙是我自己的事。”
黑衣人擦擦额头的汗,表示:你是没事,但是遭殃的是我们啊。
雨幕中,车队疾驰而去。祁北屿望着窗外模糊的灯火,突然皱眉:“开慢点,蛋糕会颠坏。”
鹿家别墅。
鹿明反复播放着偷拍的视频。画面里祁北屿拧断人脖子的动作行云流水,像在拆玩具。
“完美。”他舔了舔嘴唇,“把这段剪辑成温馨晚餐的'背景视频',等家宴那天……”
“会不会太明显?”小弟缩着脖子,“万一祁少发现……”
“所以要找替死鬼啊。”鹿明笑容甜美,“听说张叔一直不满鹿卿回来分家产?”
雨点砸在窗玻璃上,像某种不祥的预兆。
祁宅厨房。
鹿卿正把蛋糕往冰箱里塞,突然被身后动静吓得差点打翻奶油。祁北屿浑身湿漉漉地站在门口,手里居然还拎着个完好无损的蛋糕盒。
“你……“
“路上买的。”小疯子把盒子往料理台一放,水珠顺着发梢滴在草莓装饰上,“为什么发抖?”
鹿卿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在轻微颤抖。照片里血腥的画面和眼前这个淋成落汤鸡的家伙重叠在一起,割裂得让人头晕。
“冷。”他随口扯谎,扯过毛巾按在祁北屿头上,“受伤没有?”
祁北屿突然抓住他手腕,鼻尖凑近嗅了嗅:“你碰我哥的平板了。”
这不是疑问句。鹿卿呼吸一滞,小疯子的直觉准得可怕。
“看到什么?”琥珀色瞳孔在灯光下收缩成一条细线。
“看到……”鹿卿喉结滚动,不动声色的扯谎,“看到你小时候穿公主裙的视频。”
空气凝固了三秒。
“骗人。”祁北屿眯起眼,“我哥不会给你看那个。”
“真的!你还戴着蝴蝶结发卡……”
话没说完就被按在冰箱门上。祁北屿的睫毛几乎戳到他脸颊:“再撒谎就把你绑起来。”
冰箱的冷气顺着后背往上爬,鹿卿却莫名想笑。这小疯子威胁人的方式怎么跟小学生似的?
“好吧,我看到某只疯狗在咬人。”他故意用轻松的语气,“挺帅的,像动作电影。”
祁北屿愣住了,眼底闪过一丝罕见的无措。他设想过鹿卿无数种反应——尖叫、逃跑、呕吐——唯独没想过这种。
“你不怕?”
“怕啊。”鹿卿戳了戳他还在渗血的腰侧,“怕你死在外面。”
雨声忽然变得很远。祁北屿抬头看着这个胆大包天的玩具,某种陌生的情绪在胸腔膨胀。他想起今天离开时,鹿卿说“记得回家”的样子。
像只等主人回来的猫。
“喂。”他扯了扯鹿卿的衣角,“吃蛋糕。”
这笨拙的转移话题让鹿卿鼻子发酸。他拍开那只湿漉漉的手:“先去洗澡!但是注意伤口不能碰水!”
祁北屿被推着往楼梯走,突然回头:“那个视频……”
“嗯?”
“我穿的是蓬蓬裙,不是公主裙。”
鹿卿脚下一滑,差点从楼梯上滚下去。这小疯子该死的胜负欲!
浴室水声响起时,他靠着门板慢慢蹲下。手机还攥在手里,屏幕上是没发出的消息:[活着就吱个声]
现在不用发了。鹿卿把额头抵在膝盖上,无声地笑了。他真是疯了,居然为个杀人如麻的小疯子担惊受怕一整天。
但当他看见餐桌上并排摆着的两个蛋糕时,心脏又不受控制地软了一块。这个疯子记得他爱吃甜食,却记不得自己腰上还有伤。
水声停了。鹿卿手忙脚乱地摆好餐具,假装刚才的脆弱不存在。浴室门开的那一刻,他条件反射地抬头——
祁北屿裸着上半身走出来,绷带不知所踪,伤口被水泡得发白。
“祁!北!屿!”
怒吼惊飞了窗外栖息的乌鸦。夜还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