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东省委招待所的套房里,祁同伟仰躺在宽大的席梦思床垫上,盯着天花板上那盏造型简约的水晶吊灯。灯光被调至最暗,在墙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如同他此刻纷乱的思绪。
空调无声地运转着,将室温维持在舒适的二十四度,可他却感到一阵莫名的燥热。翻了个身,丝绸被单摩擦皮肤的触感异常清晰,这种高档招待所里的每一处细节都在提醒着他如今的身份与地位——高检反贪局侦查处副处长,全国重点培养的后备储蓄干部之一!
\"老师我太想进步了……\"
高育良的声音再次在他脑海中响起,带着一种他从未听过的、近乎恳求的语气。三个小时前,在汉东大学家属楼里,他的这位恩师亲手为他斟了一杯陈年普洱,茶汤红亮如血。
祁同伟抬起手臂遮住眼睛,仿佛这样就能阻挡那些不断涌现的记忆。高育良向来是以沉稳睿智的形象示人,即使是在之前,参加祁同伟与钟小艾二人婚礼上,面对钟逸礼和那么多高级领导干部也从不失态。可今晚,那个总是从容不迫的政法系教授,岩台市市政法委副书记,竟然在他这个学生面前放下了全部伪装。
\"同伟啊,老师这些年待你如何?\"高育良当时这样开场,黑框眼镜后的目光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祁同伟记得自己立刻放下茶杯,挺直了背脊:\"老师对我的栽培之恩,同伟没齿难忘。\"
\"好,好。\"高育良轻轻拍着他的手背,指尖冰凉,\"那老师今天就跟你交个心。\"
招待所外,一辆轿车驶过,车灯的光线透过窗帘的缝隙在房间内一扫而过。祁同伟盯着那道转瞬即逝的光亮,思绪回到了谈话的关键处。
高育良夫妇去年前往京城参加祁同伟与钟小艾二人的婚礼一事,犹如一颗重磅炸弹,在岩台官场掀起了轩然大波。
钟小艾的家族背景堪称显赫,其家门生故旧更是遍布天下。参加一场这样的婚宴,无疑给高育良在岩台市的地位带来了微妙的变化——一方面,那些平日里与他关系并不亲密的同僚们,突然对他热情起来,纷纷前来巴结奉承;另一方面,原本与他关系密切的盟友们,却开始有意无意地与他保持距离。似乎对是否仍与其走近,心存疑虑。
(盟友们指汉东政法干部,目前领袖是梁群峰。梁群峰提拔的高育良,高育良又他人搞到一起……)
“你知道他们背后都是怎么说你我的吗?”高育良今晚的苦笑仿佛还在眼前,那是一种无奈和苦涩交织的表情。
“高书记攀上了自己学生的高枝”、“这就是一场政治婚姻”、“祁同伟不过是个吃软饭的”……这些闲言碎语像刀子一样刺痛着高育良的耳朵,让他感到无比的愤怒和委屈。
他猛地灌了一口茶,试图平复内心的躁动。“可我高育良走到今天,靠的是真才实学!”他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八度,似乎是在向那些流言蜚语宣战。
祁同伟在床上翻了个身,丝绸被单与他的身体产生了轻微的摩擦,发出了细微的沙沙声。他理解老师高育良的愤怒,因为高育良是一个颇具有文人风骨的人。这样一个有文人风骨的人,被人说成是靠着自己学生的关系,通过敲敲打打、攀附关系才得以升迁的,无论是谁,都绝对不会开心。
而要想打破这种局面,其实方法很简单,那就是展现出自己真正的能力来!
然而,在公务员这个体系里,一个男人的尊严往往与他的政治地位紧密相连。高育良今年才不过三十六岁(59年出生),从年龄上来看,他还非常年轻,有着很大的发展空间。
再从级别上来看,高育良去年(也就是 1994 年 10 月份)刚刚被提拔为正处级干部。通常情况下,正处级干部要想晋升为副厅级干部,需要等待三年时间。但有了祁同伟的帮助,高育良晋升副厅级大概率会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不过,高育良也并非完美无缺,他最大的一个缺陷,便是他的出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