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散去，王德发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家。土坯房里，妻子赵小兰正在灶台前熬粥，锅里稀得能照见人影。
\"又要钱？\"赵小兰听丈夫说完，手一抖，勺子掉进了锅里，\"前天刚卖了鸡蛋给娃抓药，现在哪还有钱啊...\"
王德发蹲在门槛上，抱着头不说话。三个孩子围在床边，最小的那个因为营养不良，脑袋显得特别大，眼睛却亮得吓人。
第二天，王德发天不亮就出门借钱，跑遍了全村，只借到八块钱。傍晚回家时，看见妻子眼睛红肿，显然是哭过了。
\"德发，我去找了黄支书...\"赵小兰声音发抖，\"他说...说我们要是拖全村后腿，就让镇里取消咱家的低保...\"
王德发只觉得一股热血涌上头顶，拳头捏得咯咯响，最终还是颓然松开：\"明天...明天我再去县里看看，能不能找点零工...\"
第三天下午，老黄带着村委会几个人挨家挨户收钱。来到王德发家时，看见夫妻俩站在门口，脸色灰败。
\"钱准备好了吗？\"老黄叼着烟，眯着眼问。
王德发颤抖着手递出八块钱：\"黄支书，就这些了...您看...\"
老黄数了数，冷笑一声：\"还差二十二。王德发，你这不是存心为难我吗？\"
赵小兰突然跪下：\"黄支书，求求您宽限几天，我们一定想办法凑齐...\"
\"起来！像什么样子！\"老黄退后一步，嫌恶地说，\"你们这些人，就是不懂大局！县里李书记为了修路，操碎了心，你们连这点钱都不愿意出？\"
王德发扶起妻子，眼中含泪：\"黄支书，我们真的...\"
\"别说了！\"老黄打断他，\"明天镇里马书记亲自来检查，要是看到你们家没交齐，后果自负！\"说完，带着人扬长而去。
夜幕降临，王德发蹲在院子里抽旱烟，突然听见屋里\"咣当\"一声响。他冲进去，看见妻子倒在地上，口吐白沫，旁边是一个打翻的农药瓶。
\"小兰！\"王德发魂飞魄散，抱起妻子就往村卫生室跑。
凌晨三点，赵小兰没能抢救过来。消息像野火一样传遍全村，天亮时分，上百村民聚集在村委会门口，群情激愤。
\"都是被逼死的！\"
\"修路修路，修他娘的路！\"
\"去县里讨说法！\"
老黄躲在办公室里不敢出来，电话打到镇里，马胜利一听出了人命，立刻向县里汇报。
李达康正在办公室审阅修路规划图，秘书慌慌张张跑进来：\"领导，不好了！大山镇桂花村有个妇女因为交不起修路钱喝农药死了，现在几百村民抬着尸体往县里来了！\"
李达康手中的笔掉在地上，脸色瞬间煞白：\"什么？快，通知易书记、周部长，还有公安局张局长，立刻到会议室！\"
上午十点，县政府大门前已经聚集了四五百人。王德发抱着妻子的尸体，跪在最前面，身后是黑压压的村民，有人举着白布，上面用血写着\"还我人命\"。
周洁站在办公楼窗前，看着下面的场景，手紧紧攥着窗帘，指节发白：\"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易学习匆匆走进来：\"达康同志呢？\"
\"在下面，想跟村民对话。\"周洁声音颤抖，\"易书记，我们错了...那些扶贫款，那些教师工资...\"
易学习沉默片刻，叹了口气：\"现在说这些晚了。先想办法平息事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