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erezin地下实验室的震颤越来越剧烈。韩默跪在安娜逐渐冰冷的尸体旁,看着双臂上蔓延的结晶花纹——它们不再像疾病,而像某种古老文明的文字,在皮肤上自行重组排列。福格尔博士的狂笑与坍塌声混在一起,刺得鼓膜生疼。
\"韩默!\"颜殊的声音穿透混乱。她拖着受伤的腿爬过瓦砾,手里攥着从控制台扯下的电缆,\"连接这个...到你的手环...能暂时阻断共振!\"
韩默恍惚间接过电缆。接触的瞬间,实验室的全息投影仪突然激活,显示出一个旋转的dNA模型——不是标准的双螺旋,而是由七个链交织成的诡异结构。每个链都标着初始样本的编号,而中心位置闪烁着\"13→0\"的转换符号。
\"看到了吗?\"福格尔在钢梁下挣扎,\"不是我在推动这一切...是原始样本选择了你!列维博士的意志...通过Gene-x传承了八十年...\"
一块混凝土砸中控制台,火花四溅。投影切换成集中营监控画面——地面已沦为战场。渡鸦的黑色装甲车与夜莺的便衣特工交火,而灰袍守护者们在边缘构筑防线,所有枪口都指向地底入口。
\"他们都在等你做选择,\"福格尔咳出血沫,\"完全觉醒成为新物种的始祖...或者维持现状慢慢死去。\"
颜殊将电缆强行接入韩环,自己却被反弹的电流击倒。她抽搐着抓住韩默的脚踝:\"不...要...听他的...Gene-x只是工具...不是命运...\"
韩默低头看她的眼睛——虹膜边缘开始泛起极淡的金色。电缆传输的不仅是电流,还有微量Gene-x频率。颜殊正在被感染。
这个认知像冰水浇醒了他。韩默扯断电缆,抱起颜殊冲向出口。克莱门在通道口掩护射击,子弹精准击中两个穿白大褂的技术员。\"这边!紧急通道!\"
他们跌跌撞撞爬上一段生锈的铁梯,来到集中营的地面层。这里曾是囚犯洗澡的场所,如今墙壁上福格尔团队贴满了基因图谱。透过破碎的窗户,韩默看到那颗金色星辰已膨胀到月亮大小,光芒将整个terezin照得如同白昼。
\"天啊...\"颜殊虚弱地指向天空,\"那不是天体...是某种能量场...\"
克莱门踢开通往院子的门,立刻被火力逼退。渡鸦的狙击手已占领制高点,夜莺则在焚烧文件。最诡异的是灰鸽成员——他们跪成一圈,像在进行某种仪式,中间躺着个戴金属头罩的人形。
\"1号样本,\"韩默突然确定,\"他们在用他做导体...\"
仿佛回应他的想法,1号样本猛地坐起,头罩炸裂。他烧伤的脸在金光中显得异常平静,嘴唇开合说着什么。尽管距离百米,韩默却通过Gene-x共振听清了那句话:
\"选择权始终在你手中,小师弟。\"
地面突然隆起,像有什么巨物要破土而出。克莱门拽着两人扑向掩体,原先站立处裂开一道三米宽的缝隙。从地底喷出的不是岩浆,而是纯粹的金色光柱——它与天空中的\"星辰\"相连,形成贯通天地的光之桥梁。
\"门打开了...\"福格尔的声音通过破碎的广播系统传来,\"最后的屏障...只需要初始样本的共鸣...\"
韩默的手臂结晶已蔓延至颈部。奇怪的是,痛苦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种冰冷的清晰感——他能同时感知战场上每个人的位置、夜莺控制器的频率弱点、甚至灰鸽仪式中缺失的音阶。这种感知还在扩展,像无限延伸的神经网络...
颜殊的手突然按住他胸口:\"停下!你在失去体温!\"她的指尖也泛起金色,显然是刚才的接触感染。\"结晶化不是进化...是替代!\"
克莱门检查弹药:\"没时间辩论了。东侧围墙有缺口,我们——\"
\"来不及跑,\"韩默打断他,声音变得不像人类般空灵,\"他们需要七个初始样本的共鸣。现在只剩1号、3号、5号和我。\"他看向光柱,\"如果我能反向调节频率...\"
\"你会死!\"颜殊厉声道,随即因脑内突然涌入的Gene-x感知而抱头呻吟。作为普通人类,她的神经系统无法承受这种信息过载。
韩默扶住她,同时发现自己的思维正分裂成两个平行轨道:一部分冷静计算着频率干涉的数学模式,另一部分仍保留着全部情感记忆。这种割裂感预示着最终转变——完全觉醒意味着人性部分的消融。
远处,1号样本突然挣脱束缚站起。他的身体在金光中逐渐透明,像要融入光柱。与此同时,韩默感到体内有股力量被牵引着向外抽离。
\"不!\"颜殊挣扎着从医疗包掏出针剂,\"肾上腺素加神经抑制剂...可能暂时阻断连接...\"她颤抖的手几乎握不住注射器。
克莱门接过针剂,却犹豫了:\"如果这真是进化机会...\"
兄妹目光相接。多年来第一次,战地记者马克西米利安·克莱门显露出不确定。韩默理解这种犹豫——如果Gene-x真能创造更强大的人类,终结战争与疾病呢?
但颜殊的瞳孔正在不规则缩放,这是神经受损的征兆。她作为普通人接触Gene-x的频率,就像蚂蚁试图理解量子物理。韩默做出决定——他夺过针剂,毫不犹豫扎进自己颈部。
\"你——!\"克莱门惊呼。
药物像冰风暴席卷血管。结晶化进程骤然停止,光柱随之波动。远处的1号样本转头\"看\"向这边,烧伤的脸上浮现理解的表情。他用口型说了三个字:\"够聪明。\"
天空中的金色星辰开始闪烁,像接触不良的灯泡。地面裂缝中涌出的光芒转为暗红色。广播里福格尔的尖叫刺破夜空:\"不!你不能中断进程!八十年的准备——\"
爆炸从地底传来,冲击波掀翻半个集中营。韩默护住颜殊,感到飞溅的碎石像棉花般无害地弹开——他的身体已在结晶化中获得非人强度。但这种保护是有代价的:药物与Gene-x在他体内交战,每秒钟都造成不可逆的损伤。
\"东侧!现在!\"克莱门拉起他们冲向围墙缺口。
逃亡中韩默最后回望战场。1号样本站在光柱中心,平静地向他挥手告别;3号女子正被夜莺特工拖走;5号陆用身体为灰鸽成员挡下坍塌的钢梁。而在地缝深处,隐约可见原始样本x的玻璃罐正在破裂,黑色物质如活物般蠕动...
他们穿过麦田到达河边时,布拉格的天空已恢复常态。那颗人造星辰消失了,只剩一缕金色余晖萦绕在地平线上。颜殊的状况恶化,间歇性失明伴随剧烈头痛。韩默的结晶化停滞在颈部以下,但药物副作用使他不断咳血。
\"船。\"克莱门指向芦苇丛中的渔船,\"能顺流到德累斯顿,那里有我的联系人。\"
上船后韩默终于崩溃倒下。他的身体像个破损的容器,Gene-x能量从每个裂缝泄漏。奇怪的是,这种衰竭反而让他找回了更多人性——童年记忆、柏林公寓的咖啡香、颜殊第一次为他包扎伤口时的触感...所有曾被Gene-x压制的细微感受如潮水回归。
\"值得吗?\"克莱门低声问,为他止血,\"放弃成为...无论那是什么的机会?\"
韩默看向昏迷的颜殊。她指尖的金色正在消退,但脑损伤可能永久存在。\"Gene-x如果是进化,\"他声音嘶哑,\"就不该强迫人做选择。\"
渔船顺流而下,载着三个伤痕累累的灵魂离开地狱。韩默不知道自己的决定是否正确,不知道原始样本x是否真的被销毁,甚至不确定能否活到明天日出。但此刻,看着颜殊随呼吸起伏的胸口,感受着克莱门可靠的守护,他第一次感到平静。
河水流淌了千年,见证过无数战争与奇迹。而今天,它只是默默承载着一艘小船,和船上那个选择继续做人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