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片妖异的紫色苜蓿花海,在他身后无声地燃烧。
慕容澈没有回头。
他坐进那辆沾满黄沙的越野车,拉开车门的手因为用力,指甲根部的伤口又裂开些许。关上车门的瞬间,将那片诡异的芬芳与阴凌霄的诅咒彻底隔绝。车内,只剩下他粗重的呼吸声,以及血液搏动时耳膜的嗡鸣。
方向盘上,他指尖渗出的血丝已经凝固,混着黄土,在每一次转动时都留下粗糙的触感。他发动了车子,引擎的轰鸣撕裂了戈壁的死寂。他甚至打开了音响,刺耳的摇滚乐随即炸开,但他只听了两秒就猛地关掉,那噪音比寂静更让人心烦。
车轮碾过沙土,向着来时的路驶去。
后视镜里,那片紫色在苍黄的天地间,变成了一个越来越小的,不真实的色块。最终,地平线吞没了它。仿佛一切都未曾发生。可阴凌霄那句“这只是开始”,却盘踞在他的脑子里,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
车子一路向东,驶入金昌市区。戈壁的荒凉被城市的灯火取代,那种从远古遗迹中带出的阴冷,却丝毫没有消散,反而像是贴着皮肤的湿衣服,在暖气中愈发难受。
他在一家招牌都坏了一半的旅店前停下。
前台是个戴着耳机的年轻服务员,正低头对着手机屏幕傻笑,被他推门进来的冷风一吹,打了个哆嗦。
“开间房。”慕容澈的声音有些沙哑。
服务员头也没抬,不耐烦地吐出两个字:“身份证。”
他将证件拍在柜台上。服务员慢吞吞地录入信息,忽然“哦”了一声,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边把房卡推过来,一边从抽屉里翻出一个厚实的牛皮纸信封。
“有你的东西。”
信封上没有署名,没有地址。只有一个火漆印。暗红色的火漆上,烙印着罗马帝国双头鹰的徽记,在旅店昏暗的节能灯下,透着一股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古老和森严。
慕容澈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手攥紧了。他接过信,指尖能清晰地感觉到火漆印冰冷坚硬的轮廓。
回到房间,他没有开灯。空气里有股廉价消毒水的味道。他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城市霓虹的微光,用房卡划开了那个火漆印。动作有些粗暴,火漆碎屑掉落在地毯上。
里面只有一张折叠起来的,质地粗糙的莎草纸。纸张干燥得仿佛一碰即碎。
上面是一行手写的汉字,笔锋锐利,带着一种金属般的质感。
“敦煌星图的秘密,藏在酒泉黑风城的日晷里。”
黑风城。
这个名字让他胸口一阵发闷。被黄沙掩埋的诡异城池,扭曲的怪物,还有那种无处不在的,被窥视的感觉,瞬间全部涌了回来。
他将纸翻了过来。背面没有文字,只有一个用墨线勾勒出的图案。
一盏人皮灯笼。
灯笼的轮廓正在融化,滴落着墨色的烛泪,承受着某种无形的炙烤。
慕容澈下意识地从怀中掏出那个古旧的青铜罗盘。罗盘的指针原本一直在轻微地颤动,漫无目的。此刻,在他拿出信纸的瞬间,指针猛地一震,发出“嗡”的一声轻响,随即像是被磁石狠狠吸住,指针头死死抵着罗盘的玻璃罩,坚定不移地指向了西北方。
酒泉的方向。
阴凌霄的诅咒还在耳边,罗马人的信件已经送到了眼前。一个威胁刚刚埋下,另一个更古老的谜题,却已经迫不及待地浮出水面。
慕容澈站在窗边,看着楼下车水马龙的街道。远方的夜空中,没有星辰。
他知道,自己没有选择。
那座名为黑风城的,融化着的人皮灯笼,正在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