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的兰州,空气清冽,带着黄河水汽特有的微腥。
慕容澈从敞开的井盖下爬出,每根骨头都在抗议。
他浑身湿透,散发着一股被净化过的水的味道,而非之前的恶臭。
街灯将他的影子拖得很长,一道狼狈却笔直的痕迹。
他没有回家,甚至没有片刻的停留。
他从战术背包的防水夹层里,取出一个密封的采样瓶。
瓶子里是半管漆黑粘稠的液体,在稀薄的灯光下,折射出一种油腻的、不祥的光。
这是在阵法彻底净化污水前,他留下的最后样本,是鑫泰化工厂无法辩驳的罪证。
他拨通了一个号码,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磨过喉咙。
“是我。”
“东西拿到了。”
电话那头没有多余的废话,只传来一个沉稳的男声。
“地址发你。”
放下手机,慕容澈靠着墙壁,缓缓滑坐在冰冷的人行道上。
城市还在沉睡,只有远处偶尔驶过的车辆,划破长夜的寂静。
他仰起头,看到了一颗残星,在即将破晓的天光里,倔强地闪烁着。
两天后,一则本地新闻推送,震动了整个兰州。
【鑫泰化工厂因重大环境污染问题被连夜查封,多名企业高管已被刑事拘留】
新闻图片上,工厂大门被贴上了醒目的封条,几辆警车停在外面,红蓝警灯无声闪烁。
慕容澈划着手机屏幕,面无表情。
他房间的窗户开着,新换的床单带着阳光的味道,与那地下深处的阴湿记忆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诸葛渡厄发来的短信,简短得不像话。
“正宁路,老地方。”
正宁路夜市,人声鼎沸。
烤肉的孜然香,牛奶鸡蛋醪糟的甜香,各种食物的香气混杂在一起,构成了兰州夜晚最生动的烟火气。
慕容澈在拥挤的人潮中穿行,与周围的喧嚣格格不入。
他在巷子尽头找到了诸葛渡厄的卦摊。
老人没在算卦,反而在慢悠悠地收拾着东西。
那块写着“神机妙算”的破布被折叠起来,签筒里的竹签被一根根码好。
他像一个即将远行的旅人,而不是一个在此营生的摊主。
“恢复得不错。”
诸葛渡厄头也没抬,将最后一叠符纸塞进一个陈旧的木箱。
“托你的福,没死在下面。”
慕容澈的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
诸葛渡厄终于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他从木箱的夹层里摸出一件东西,抛了过来。
慕容澈下意识接住。
那是一块石头,触手温润,非金非玉。
石头约莫掌心大小,被打磨成了不规则的圆形,上面用古朴的篆体刻着两个字。
酒泉。
慕容澈的瞳孔微微一缩。
“什么意思。”
“兰州的事了了,不代表天下的事都了了。”
诸葛渡厄重新盖上木箱,发出“咔哒”一声轻响。
他浑浊的眼睛里,似乎映着比夜市灯火更深邃的光。
“黑风城的日晷,需要五行之力启动。”
“那地方,只有你能去。”
慕容澈攥紧了手里的五行石,石头的棱角硌着掌心,一种沉甸甸的使命感压了上来。
他再抬头时,诸葛渡厄已经背着那个陈旧的木箱,混入了熙攘的人群。
老人佝偻的背影,很快就被喧闹的烟火气彻底吞没,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剩下慕容澈,独自站在巷口。
手里的石头,还带着那个老人身体的余温。
而那两个深刻的字,仿佛有了千钧的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