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城刺耳的防空警报被一种更古老、更沉重的声音彻底压垮。
那是青铜锁链在天穹与大地间绷紧时发出的巨响,仿佛整个世界的筋骨都在被一寸寸拉断。
风沙骤然停歇。
空气里弥漫着沙土的腥味,还混杂着某种金属过度燃烧后独有的焦糊气息。
裴星辰的嘴唇干裂,每一道裂口都像是陇原干涸土地的微缩模型。
他没有看身边满脸骇然的同伴,目光死死钉在苍穹之上。
那些本应在星海中静默运行的卫星,此刻正被无数从虚空中探出的青V锁链拖拽着,以一种决绝的姿态坠向地面。
每一颗坠落的卫星都在大气中摩擦出长长的、明亮到刺眼的轨迹,将黑沉的夜空映照得如同末日黄昏。
“‘星轨’失控,它们在被‘地脉’的力量拉下来。”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块石头砸进死寂的深潭。
“宇文宿渊那个疯子,他启动的不是武器系统,是献祭。”
巨大的阴影掠过他们藏身的沙丘。
一颗通讯卫星的外壳已经烧得通红,在距离城市边缘数公里的戈壁上轰然砸落。
没有剧烈的爆炸,只有一声沉闷至极的巨响。
大地随之剧烈震颤,仿佛被一只无形巨兽踩踏。
冲击波掀起的沙墙铺天盖地而来,瞬间吞没了远处的几座风力发电机。
“献祭?”
一个声音在他身侧颤抖着响起,是团队里的技术员张启,一个平日里只信数据的年轻人。
此刻他的脸色比头顶的星图还要惨白。
“献祭给谁?”
裴星辰缓缓摇头,视线越过坠落点,望向更深邃的黑暗。
“不是谁。”
“是‘它’。”
青铜锁链并非凭空出现。
它们从一道道撕裂的空间裂缝中伸出,但裂缝的根源却不在天上,而在地下。
裴星辰能感觉到,那股牵引力来自黑风城地底深处,来自那些被历史遗忘的古老地脉节点。
宇文宿渊找到了它们,并且用整个航天基地的算力,激活了它们。
“我的家族守护的‘星轨钥匙’,根本不是什么控制终端。”
裴星辰的手掌下意识地按住胸口,那里隔着作战服,贴身藏着一块温润的古玉。
此刻,那块古玉正散发着微弱的、只有他能察觉的灼热。
“它是一个封印。”
“封印着连接‘地脉’与‘星轨’的古代通道。”
话音未落,又一颗卫星被拖拽下来。
这一次,它坠落的位置更近。
众人甚至能看清卫星表面被高温熔化的太阳能板,以及那些从天而降、紧紧缠绕着它的青铜锁链。
锁链上布满了繁复到令人头晕目眩的纹路,像是某种远古文字,又像是扭曲的星图。
它们在坠落的火光中,闪烁着一种不祥的青绿色幽光。
“我们得阻止他。”
说话的是一名叫作陈雪的安保队员,她手中紧握着制式步枪,可这现代武器在那毁天灭地的景象面前,显得如此渺小无力。
“怎么阻止?”
张启的声音里带着绝望。
“冲进基地?我们连第一道门都过不去。”
“不,去基地已经没用了。”
裴星辰的目光终于从天空收回,他望向一个方向,那是城市之外,一片被当地人称作“魔鬼城”的雅丹地貌群。
“宇文宿渊只是开启了仪式。”
“真正维持这一切运转的核心,不在这里。”
他胸口的那块古玉越来越烫,像是在指引着什么。
一种源自血脉的记忆正在苏醒。
那些被家族尘封了无数代的画面,此刻正不受控制地涌入他的脑海。
风沙呼啸的古道,驼铃声声的商队,还有一座藏在雅丹地貌深处、早已被黄沙掩埋的古老祭坛。
祭坛的中央,刻画着与天上那副巨型星图一模一样的图案。
“‘天坠星辰’的景象,在古籍里出现过。”
裴星辰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灼热感从胸口蔓延至四肢百骸。
“那不是末日,而是一个坐标。”
“一个开启某扇‘门’的坐标。”
他猛地站起身,沙粒从他的作战服上簌簌滑落。
“宇文宿渊想把‘门’那边的东西……拉到我们这个世界来。”
就在此时,远处那颗刚刚坠毁的卫星残骸处,发生了异变。
缠绕在残骸上的青铜锁链并没有因为撞击而消失。
相反,它们像是活物一般蠕动起来,深深扎入戈壁的土地之中。
紧接着,以卫星残骸为中心,地面开始浮现出与锁链上相同的青绿色纹路。
那些纹路仿佛拥有生命,迅速向着四面八方蔓延,所过之处,沙石被一种未知的力量侵蚀,化作焦黑的结晶体。
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顺着所有人的脊椎向上攀爬,那不是物理上的低温,而是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恐惧。
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顺着那些纹路,从地底深处爬出来。
“走。”
裴星辰只说了一个字,声音嘶哑却不容置疑。
他不再看任何人,转身就朝着“魔鬼城”的方向冲去。
每一步都踩在震颤的大地上,每一步都踏在末日的鼓点上。
他的小目标很明确,不再是阻止卫星坠落,而是要赶在“门”被完全打开前,找到那个古老的祭坛。
用守护者家族代代相传的血与魂,重新关上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