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的黑风城航天基地，亮起了几点残存的灯火。
那光芒在无边的夜色里，显得格外脆弱。
仿佛下一秒就会被黑暗彻底吞噬。
一辆饱经风霜的东风猛士越野车从阴影里开了出来，停在他们面前。
车灯划破黑暗，照亮了楚月璃毫无血色的脸。
“基地通讯官的车。”
她言简意赅。
“他回不来了。”
慕容澈没有说话，只是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
一股皮革混合着尘土的味道涌入鼻腔。
引擎发出沉闷的咆哮，像一头被惊醒的困兽。
越野车碾过碎石，驶向那片孤独的灯火。
基地的应急指挥中心，此刻却陷入了一种比死亡更深的寂静。
这里没有警报声。
也没有人员奔走的嘈杂。
只有几十名技术人员，像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呆滞地站着。
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倒映着相同的，诡异的光。
指挥中心的主屏幕，还有每一台分控终端，都在循环播放着一段影像。
那影像古老又瑰丽。
一个敦煌壁画中的飞天仕女，身披彩带，凌空飞舞。
她的舞姿曼妙，长袖舒展，神情悲悯。
她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这无声的舞蹈，却覆盖了全球所有的卫星信号，从最尖端的军事天眼，到民用的气象云图。
“我们试过所有办法。”
一个声音从人群后传来，带着压抑的颤抖。
“物理断电，切换备用线路，甚至格式化底层协议。”
“都没用。”
“它就像病毒，不，像一个幽灵，长在了系统里。”
一个穿着白色研究员制服的女孩走了出来。
她很年轻，眉眼间有种挥之不去的疲惫，眼神却清澈得惊人。
那张脸，与裴星辰有七分相似。
楚月璃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你是……裴星瑶？”
女孩点了点头，目光越过楚月璃，直直地看向慕容澈。
“我哥哥，提过你。”
她的声音很轻，却很稳。
“他说，你是唯一能守住秘密的人。”
慕容澈的目光从屏幕上那诡异的飞天移开，落在这个女孩身上。
“什么秘密？”
“‘星轨’。”
裴星瑶说出这个词的时候，整个大厅的空气似乎都凝固了。
“哥哥发现，宇文宿渊一直在试图入侵‘星轨’系统，他想窃取或者……污染它。”
她抬手，指向屏幕上那个无声舞动的飞天。
“这就是污染。”
“它篡改了人类文明向宇宙发出的第一份自我介绍，用一段无法删除的舞蹈，覆盖了我们所有的坐标与信息。”
慕容澈的心脏猛地一沉。
他想起宇文宿渊留下的那张纸条。
背叛。
这才是真正的背叛。
不是针对某个人，而是针对整个人类文明的背叛。
裴星瑶走到慕容澈面前，将一枚小小的徽章递给他。
那是一枚航天基地的纪念徽章，钛合金材质，正面是九色鹿踏云的图案。
慕容澈将它翻过来。
徽章冰冷的背面，刻着一行仓促却有力的字。
“白塔山见。”
字迹，属于裴星辰。
裴星瑶的眼眶终于红了。
“这是哥哥留下的最后讯息。”
“‘星轨’的原始密钥，被他藏在了那里。”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将泪意压了回去。
“你必须赶在宇文宿渊之前找到它。”
“拜托了。”
慕容澈攥紧了那枚尚有余温的徽章，金属的棱角硌着掌心。
他没有做出任何承诺。
只是转身，重新走向那辆越野车。
楚月璃紧随其后。
当他们离开指挥中心时，身后的灯火显得更加黯淡。
只有那无声舞动的飞天，依旧在屏幕上散发着冰冷又诡异的光。
车子再次启动，驶入无尽的戈壁。
车载导航的屏幕上，没有地图，没有路线。
只有一个循环播放的，悲悯的飞天。
慕容澈关掉了导航。
他从口袋里掏出那个老旧的罗盘。
指针颤抖着，坚定地指向西北方。
那里是兰州。
那里有白塔山。
那里有最终的背叛，或许，也藏着最后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