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暗室密训
寒雾弥漫的冰窟里,我咬碎第三颗臼齿。
谢砚之的符咒如毒蛇缠上手腕,将刚凝聚的黑雾硬生生绞散。零下数十度的寒气钻进骨髓,我看着腕间咒印被冻成青紫色,指甲深深抠进掌心——那里还留着昨夜用碎瓷片刻下的“忍”字,血痂已被冻得发脆。
“净月血脉不是用来撒野的蛮力。”他负手立在冰窟边缘,玄色衣摆被阴风掀起,“再失控,我就把你丢进镇邪井泡三天。”
井里泡着的,是近百年来被皇室处决的诅咒宿主。我上周偷看过井底,那些白骨的咒印都呈扭曲状,像被人生生剜去心脏。谢砚之所谓的“训练”,不过是用酷刑逼我学会压制恨意。
“换种方法。”我抖掉睫毛上的冰碴,咒印突然逆向运转,竟将他的符咒之力反推回去。谢砚之瞳孔骤缩,旋身避开时,袖口滑落寸许,露出小臂上新添的咒印裂痕——那是昨夜我失控时抓出来的。
“你在拿自己做赌注。”他指尖凝结新的符咒,却没再攻来,“知道为什么其他宿主活不过三个月?因为诅咒会放大七情六欲,恨意越强,死得越快。”
“可我活过了七日。”我扯开衣领,露出锁骨下方新蔓延的曼陀罗纹路,“而且它在变强。”咒印突然发烫,冰窟顶部的冰棱应声断裂,砸在我脚边碎成齑粉。谢砚之皱眉,挥袖扫开飞溅的冰晶,却在触到我皮肤时猛地后退。
“你用了禁术。”他盯着我掌心渗出的黑血,“昨晚偷翻了我密室的古籍?”
石台上摊开的《诅咒录》还留着我指甲划过的痕迹。昨夜他去布置结界时,我趁机翻看,发现净月血脉可通过“以血饲咒”短暂提升力量——代价是损耗寿元。
“反正都是死。”我擦去嘴角血迹,咒印之力顺着经脉游走,竟感觉不到寒冷,“与其被你慢慢磨死,不如赌一把。”
谢砚之突然出手扣住我咽喉,符咒光芒在眼底炸开:“你母亲用命换你活着,不是让你找死!”他掌心温度透过皮肤传来,我瞥见他后颈咒印在剧烈跳动,与我腕间形成诡异的共振。
“我母亲?”我抓住他手腕,指甲掐进他咒印纹路,“她到底怎么死的?为什么你会有她的玉佩?还有你这咒印——”
冰窟外突然传来瓷器碎裂声。谢砚之猛地推开我,袖中飞刃破空而出,钉穿了偷听者的咽喉。那是个疯癫宫妃,嘴里还咬着半块发霉的馒头,眼球凸出死死盯着我们,掌心攥着块沾了朱砂的帕子。
“朱砂能引动诅咒暴走。”谢砚之踢开尸体,帕子上的“崔”字刺得我眼疼,“贵妃在测试你的底线。从今天起,除了我给的食物,你什么都不许碰。”
他甩袖点燃冰窟壁上的烛台,火光映出墙面暗格。我凑近细看,里面整齐码放着数百个琉璃瓶,每个瓶中都装着黑红色液体——那是被抽干的宫妃血液,瓶身标签上标着注入诅咒的日期。
“这是皇室的‘血库’。”谢砚之敲了敲某个标着“景云三年”的瓶子,里面的血液突然沸腾,“用活人血脉喂养诅咒,再把失控的宿主当妖孽处决,既能稳固皇权,又能掩盖秘密。”
我胃里翻涌,想起刚入宫时,皇帝总说我“眼尾红痣似煞星”。原来不是朱砂痣,是尚未觉醒的咒印在皮肤下作祟。那些被我视作恩宠的赏赐——珍珠粉、养颜膏,说不定都掺了压制血脉的药物。
“吃。”谢砚之扔来块渗着药味的饼子,“掺了定心草,能让你暂时感觉不到饿。”
我咬下一口,干涩的饼渣刮着喉咙。冰窟角落的老鼠突然集体抽搐,七窍流血而亡——有人在附近撒了毒饵。谢砚之皱眉推开暗门,露出密道深处的青铜门,门上刻着与他玉佩相同的流云纹。
“三个月前,你母亲就是从这里把你送进皇宫。”他指尖按在门环上,咒印光芒亮起,“她用自己做诱饵引开追兵,让我带你从秘道逃生。可惜你当时太小,记不得这些。”
记忆突然闪过碎片:暴雨夜的宫门,母亲塞给我半块玉佩,身后传来符咒爆炸的声响。她鬓角的白发被血染红,却笑着替我理好发簪:“昭儿记住,遇到戴流云纹玉佩的人,就说‘月落乌啼’。”
“月落乌啼。”我脱口而出。谢砚之猛地转身,眼中闪过惊诧,咒印光芒骤然强盛,青铜门应声而开。门内扑面而来的腐臭味中,我看见数百具干尸整齐排列,每具尸体心口都插着刻有符咒的匕首。
“这是历代守护者的埋骨地。”谢砚之走进墓室,声音 echoing,“我们生来就是皇室的诅咒容器,用自己的血压制宿主血脉,直到被诅咒反噬而死。你母亲...是第一个反抗的人。”
他停在一具身着红衣的干尸前,那尸体腕间戴着与我相同的银镯。我踉跄着跪下,镯子里滚出卷纸条,上面是母亲的字迹:“昭儿,若见此书,母已遭不测。谢砚之可信,但勿信其全部。诅咒根源在镇国碑下,需以净月血为引——”
纸条突然燃起蓝色火焰,瞬间灰飞烟灭。谢砚之转身时,我看见他眼中有愧疚闪过:“她知道自己活不了,所以把你送进皇宫,想借皇室力量保护你。却没想到,贵妃早就盯上了你的血脉。”
地面突然震动。密道深处传来铁链断裂声,谢砚之脸色一变,拽着我往冰窟外跑:“贵妃在破结界!她想引来诅咒吞噬整个冷宫——”
话音未落,头顶传来轰然巨响。冰块砸落的瞬间,谢砚之将我护在身下,后背传来骨骼碎裂的声响。我看着他后颈咒印疯狂跳动,突然福至心灵,将掌心按在他伤口处,咒印之力竟顺着接触点流入他体内。
“你疯了?”他想推开我,却没了力气,“血脉相融会让诅咒暴走!”
“那就一起疯。”我咬碎舌尖,将混着血的咒印之力渡给他,“反正我早就不想活了。”
咒印光芒在我们之间炸开。我看见谢砚之眼中倒映着我的脸,左眼已完全被曼陀罗花纹覆盖,右眼角的红痣化作咒印的花蕊。他小臂上的裂痕竟在缓缓愈合,而我腕间咒印却蔓延至心口,化作狰狞的黑色花簇。
“以后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扯出带血的笑,“我现在可是你的共生体,你死了,我也活不成。”
冰窟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谢砚之突然扣住我后颈,指尖符咒印在我眉心:“闭眼。”不等我反应,他已抱着我跃出冰窟,咒印光芒化作利刃扫开围上来的杀手。我瞥见人群中的李公公,他袖中匕首换成了刻满咒文的斩邪刀。
“妖女竟敢魅惑守护者!”李公公尖着嗓子挥舞令旗,“奉贵妃娘娘之命,格杀勿论!”
谢砚之咒印暴涨,将杀手们震飞数丈。我趁机摸向他腰间玉佩,却在触到的瞬间,玉佩突然发出强光,与我体内咒印产生共鸣。远处冷宫宫墙上,曼陀罗花竟顺着咒印光芒疯狂生长,花朵张开如血盆大口,将靠近的杀手整个人吞噬。
“这是...净月领域。”谢砚之声音发颤,“传说中净月血脉觉醒的征兆,能将诅咒化为己用。你母亲当年也只做到了半步...”
“现在是一步。”我看着掌心盛开的曼陀罗,花瓣边缘凝结着冰晶,“告诉贵妃,下次想杀我,最好亲自来。”
谢砚之突然剧烈咳嗽,鲜血溅在我衣襟上。我这才发现他后背插着三支透骨钉,钉头刻着“镇邪”二字——是皇室用来处决守护者的特制兵器。咒印之力在他体内横冲直撞,却无法修复被符咒侵蚀的脏腑。
“去密室。”他将我推向暗门,“启动困龙锁,用你的血重新封印诅咒。别管我,我撑不住了...”
“闭嘴。”我扯下他腰间玉佩,按在自己心口,“既然是共生体,那就一起活。”咒印光芒同时笼罩我们,玉佩突然碎裂,露出里面藏着的半块血玉——与我母亲的玉佩拼合,竟成了完整的曼陀罗图案。
地面裂开缝隙,诅咒黑雾如潮水般涌出。我将谢砚之护在身后,掌心咒印化作巨刃,斩向最汹涌的黑雾。黑雾中浮现出无数怨魂的脸,皆是被处决的宫妃,她们伸出腐烂的手,却在触到我咒印时露出解脱的笑。
“别怕,”我轻声说,“我带你们出去。”
咒印光芒化作桥梁,怨魂们顺着光芒飘向冷宫之外。谢砚之瞪大双眼,看着我仅凭意念操控诅咒,竟将百年积累的怨气净化成光点。李公公惊恐跪地,手中斩邪刀跌落:“不可能...这是只有开国皇后才有的能力...”
“开国皇后?”我冷笑,咒印之刃抵住他咽喉,“原来你们皇室的秘密,从开国就开始了。”
李公公颤抖着扯开衣领,露出心口与我相似的咒印:“我也是净月血脉...但我们都只是棋子!求你放过我,我知道贵妃的密室在哪里...”
“晚了。”我指尖微动,咒印之刃穿透他咽喉,“棋子,就该有棋子的觉悟。”
谢砚之靠在墙上,看着我一步步走近,眼中竟有恐惧闪过:“你...你的咒印颜色变了。”
我低头看去,原本纯黑的曼陀罗,花瓣边缘竟泛起银白色光芒,如同月光笼罩。想起母亲纸条上的话,我突然明白——净月血脉不是诅咒容器,而是能净化诅咒的钥匙。
“我们走。”我扶起谢砚之,“去镇国碑。我要看看,这皇室究竟藏了多少肮脏事。”
他看着我掌心的银白咒印,突然笑了:“看来我赌对了。沈昭容,你果然是打破诅咒的关键。”
冷宫之外,暴雨停歇。我扶着谢砚之走出宫门,看着远处宫墙上的曼陀罗花纷纷凋谢,取而代之的是洁白的月光花。宫女太监们惊恐躲避,却有个小宫女偷偷塞给我块帕子——上面绣着与我母亲相同的流云纹。
“贵妃在御花园设宴。”她低声说,“说是为皇上祈福,实则...在等您。”
我捏紧帕子,银白咒印在指尖流转。谢砚之按住我手背,符咒光芒替我隐去咒印:“别急,她越急,破绽越多。现在先治伤,然后...”
“然后?”我转头看他,发现他鬓角竟添了白发——是方才血脉相融的副作用。
“然后,”他勾起嘴角,眼中闪过狠厉,“教你如何用诅咒,让整个皇宫为你陪葬。”
我跟着他走向密室,腕间银白咒印与他的黑色咒印交相辉映。原来这世上最锋利的刀刃,从来不是刀剑,而是被践踏者的觉醒。贵妃想借诅咒除我,却不知她亲手唤醒的,是百年前就该降临的审判者。
镇国碑下的秘密,皇室掩盖的罪孽,还有谢砚之藏起的半块血玉...这些谜题,终将在诅咒的光芒中一一揭晓。而我,不再是任人宰割的沈昭容,而是净月血脉的继承者,是即将颠覆这吃人的王朝的——
“月主。”谢砚之突然开口,“这是你母亲的封号。从今日起,你该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了。”
我摸向心口的咒印,感受着体内翻涌的力量。远处御花园传来丝竹声,贵妃的笑声混着酒香飘来。很好,就让这场宴会,成为我复仇的开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