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血色权谋
御花园的九曲桥浸在月光里,像条斩不开的银蛇。
谢砚之替我理好袖口的暗纹,符咒光芒在指尖流转,将我腕间银白咒印印成淡红胎记。他换了身绣着流云纹的月白长袍,腰间别着从李公公尸身上取下的斩邪刀,刀柄咒文与他小臂上的伤痕完美契合。
“记住,”他压低声音,梅香混着血腥味钻进鼻腔,“无论看到什么,都别轻易出手。贵妃敢设宴,必有后招。”
我摸着耳垂上的珍珠坠子——那是今早小宫女送来的,坠子里藏着半粒解药。穿过花廊时,瞥见镜中倒影:左眼已恢复清明,右眼角咒印化作淡红泪痣,倒像是精心描绘的妆容。
宴会上座,皇帝穿着明黄龙袍,鬓角新添白发。他身边的贵妃身着正红翟衣,金丝绣的凤凰在烛光下泛着诡异的青芒。她抬手替皇帝斟酒,袖口滑落处,我看见她腕间缠着藏青色丝带——那是用来掩盖咒印的。
“昭容妹妹来了。”贵妃轻笑,声音像浸了蜜的毒酒,“还以为你经不住冷宫的苦,早早去了呢。”
座下一片低笑。我福身行礼,指尖擦过桌案边缘的青铜兽首——那兽首眼睛是空的,里面填满朱砂。谢砚之站在廊柱阴影里,指尖轻点太阳穴,示意我注意四周埋伏的弓箭手。
“臣妾福大命大,”我直起身,盯着贵妃眼底的算计,“倒是姐姐,今日穿正红...莫不是忘了,皇后娘娘的忌日就在三日后?”
贵妃脸色微变。皇帝咳嗽一声,举杯道:“今日只论君臣,不提后宫事。昭容,你既出了冷宫,便该好好侍奉——”
“皇上可知道,”我打断他,从袖中掏出半块玉佩,“这是臣妾在冷宫密室找到的?”玉佩在月光下泛着血光,座下群臣惊呼,贵妃手中酒杯应声碎裂。
皇帝瞳孔骤缩:“这...这是先帝遗物,怎会在你手中?”
“因为冷宫密室里,藏着历代皇室处决的‘疯妃’骸骨。”我向前半步,咒印之力在足底凝聚,青砖应声开裂,“她们不是疯了,是被皇室用诅咒折磨致死!而臣妾...有幸觉醒了净月血脉。”
“放肆!”贵妃拍案而起,丝带滑落,露出腕间漆黑咒印,“你这妖女,竟敢污蔑皇室——”
“污蔑?”我抬手召出咒印光芒,银白曼陀罗在掌心盛开,“那姐姐腕间的诅咒,又该作何解释?”
宴会上瞬间死寂。皇帝猛地站起,打翻酒盏:“你...你竟也修炼了诅咒之术?”
贵妃突然笑了,笑声尖锐如夜枭:“皇上难道不知?这诅咒本就是皇室用来固权的秘宝。当年开国皇后用净月血脉镇压叛乱,却被你们爱新觉罗家卸磨杀驴,将她封进镇国碑下——”
“住口!”皇帝抽出腰间佩剑,却在看见我掌心咒印时浑身发抖,“你...你是净月血脉?那诅咒为何是银白色?”
“因为臣妾能净化诅咒。”我缓步逼近,咒印光芒所过之处,青铜兽首里的朱砂瞬间化作灰烬,“而姐姐体内的,不过是被污染的残次品。”
贵妃脸色铁青,突然挥手掷出袖箭。我侧身避开,箭镞却转向谢砚之——他正被三名暗卫缠住,伤口渗血染红了月白长袍。
“谢砚之!”我惊呼,咒印之力不受控地爆发,宴会上的石桌轰然炸裂。贵妃趁机甩出符咒,竟是与谢砚之同款的流云纹。
“你以为他是守护者?”她阴笑,“他是我亲手养大的诅咒容器!当年你母亲带着你逃跑,是他通风报信——”
“不可能!”我转身看向谢砚之,他眼中闪过痛楚,咒印突然暴走,将暗卫震飞数丈。我这才注意到,他后颈咒印已蔓延至耳后,颜色比昨夜更深。
“沈昭容,”他声音沙哑,“她说的...半真半假。”
皇帝突然暴喝:“拿下这对奸夫淫妇!镇国碑下的诅咒若觉醒,天下将毁于一旦——”
“镇国碑下的不是诅咒,是你们的罪证!”我挥手震碎远处假山,露出后面刻满咒文的石壁,“开国皇后根本不是妖女,是你们爱新觉罗家用她的血封印了战争诅咒!而你们,历代皇室都在吸食她的血脉,维持所谓的‘天命’!”
群臣哗然。贵妃趁机扑向皇帝,指尖咒印刺入他心口:“皇上还是退位吧,这江山,该由能掌控诅咒的人来坐——”
皇帝惨叫倒地,胸前竟浮现出与我相似的咒印。我这才惊觉,他方才喝的酒,掺了贵妃的血——她竟用诅咒之力控制了皇帝。
“很惊讶?”贵妃踩住皇帝胸口,“从你入宫那日起,我就在你胭脂里掺了我的血,为的就是今日——用净月血脉解开镇国碑,让真正的诅咒之王降临!”
地面剧烈震动。御花园中央的镇国碑发出刺耳的轰鸣,碑身裂纹中渗出黑血,空中浮现出巨大的曼陀罗虚影。谢砚之突然冲过来,将我护在身后,斩邪刀狠狠插入地面:“她要唤醒的是百年前被封印的诅咒之主,一旦成功,天下将化为炼狱!”
“那便阻止她。”我握住他染血的手,银白咒印与他的黑色咒印交融,“用我们的血脉,重新封印。”
“你知道代价是什么吗?”他低头看我,眼中有不舍闪过,“是其中一人的生命。”
贵妃的笑声混着碑体碎裂声传来:“晚了!诅咒之主即将苏醒,你们以为凭这点血脉就能抗衡?谢砚之,别忘了你体内的诅咒是谁种下的——”
谢砚之猛地推开我,咒印之力化作屏障挡住袭来的黑雾。我这才看见,他心口不知何时多了道狰狞的伤口,里面涌出的不是血,而是黑色咒印。
“当年你母亲为了救你,将自己的血脉分成两半。”他咳出黑血,“一半在你体内,一半在我体内。而我的另一半...早就被她夺走了。”
黑雾中,诅咒之主的轮廓逐渐清晰——那是具由万千白骨组成的巨人,胸口嵌着半块血玉,与我怀中的半块完美契合。贵妃跪在巨人脚下,腕间咒印与它相连,显然已被吞噬心智。
“昭儿,”谢砚之突然抱住我,符咒光芒在我们周身亮起,“记住,镇国碑下第三层石台,有解除诅咒的方法。答应我,活下去。”
“你要做什么?”我想推开他,却发现他竟用符咒锁住了我的经脉,“谢砚之,你敢——”
“月落乌啼霜满天。”他轻笑,指尖抚过我眉心,“这是你母亲留给你的暗号。现在,该由我来完成她未尽的事了。”
咒印光芒骤然强盛,谢砚之化作一道流光,冲进诅咒之主的胸口。巨人发出震天怒吼,黑雾中浮现出谢砚之的脸,他朝我露出最后的微笑,随即与诅咒之主一同化作光点。
“不!”我挣脱符咒,跪在满地光点中,掌心银白咒印疯狂生长,竟将散落的黑雾一一净化。贵妃惊恐后退,咒印在她体内暴走,化作无数黑蛇钻进她七窍。
“为什么...你明明该被诅咒吞噬...”她倒地抽搐,眼底映着我身后的景象,“镇国碑...镇国碑碎了!”
碑体碎裂声中,我看见碑下露出的地宫入口,中央石台上躺着具身着凤冠霞帔的女尸,心口插着完整的曼陀罗血玉。那是开国皇后,也是我的先祖。
皇帝挣扎着爬过来,手中握着染血的玉佩:“求你...平息诅咒...朕愿禅位...”
“禅位?”我冷笑,银白咒印刺入他腕间,“你们爱新觉罗家欠的债,该还了。”
咒印光芒扫过全场,所有沾过诅咒的人都露出痛苦之色。我站起身,看着御花园的曼陀罗花全部化作洁白月光花,心中却无半分喜悦——因为我知道,这所谓的“胜利”,是用谢砚之的命换来的。
地宫深处传来悠扬的钟声,那是百年前的诅咒终于消散的信号。我摸向心口,那里不知何时多了枚黑色曼陀罗印记,与谢砚之的咒印一模一样。
“原来不是血脉相融,是共生契约。”我低语,指尖拂过印记,“你早就知道,对吗?所以才会用自己做诱饵,让我活下来。”
远处传来宫女的尖叫,新皇的仪仗正在逼近。我拾起谢砚之的斩邪刀,刀身上倒映着我染血的脸——左眼银白咒印,右眼红痣,竟像是阴阳两极。
“从今日起,”我转身走向地宫,“这天下再无沈昭容,只有——”
“月主。”
钟声中,我听见谢砚之的声音在咒印里回响。掌心银白光芒大盛,照亮了地宫深处的最后一道门。门后,是写满真相的古籍,和一具戴着流云纹玉佩的骸骨——那是谢砚之的前世,也是初代守护者。
雨又下起来了。我握着血玉,走向黑暗深处,身后传来群臣跪地的声音。而我知道,真正的复仇才刚刚开始——皇室的罪孽,诅咒的根源,还有谢砚之藏在血脉里的秘密,都将在我的手中一一揭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