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柚看着湖面被风吹出波纹,慢慢摇头,“我是为了小锦,也是为了姐姐,她们在褚宛手上日子一定不好过。”
想到两位姐姐为了替她争取一线生机,做戏残害身体,就为了凸显她是个幸运的人,让褚宛注意到她,收养她。
没有她们,她应该早就死在十八岁那年了,这么多年本来也是苟且偷生,没什么盼头,生命在她这里一点也不珍贵。
第一次的命是姐姐给的,第二次的命是俞堰给的,可是遇到她,都是他们的不幸。
想到离婚时俞堰冷漠疏离的样子,似乎连看她一眼都不愿意,就更心塞了。
张清焕察觉她情绪不高,转开话题,“柳宏图今天来找我了,拿了把刀当着我的面闹着要自杀,被我报警处理了。”
褚柚不意外,鄙夷地笑了一声,“本来想趁褚氏基金会的事逍遥法外的,没想到你直接逼得他毫无还手之力,他能不狗急跳墙吗。”
柳宏图就是条毒蛇,平时蛰伏着,看起来无害,关键时候跳起来把人往死里咬。
褚宛识人不清,自认倒霉,她可不想受他连累。
张清焕觉得她没有前两次那么强的戒备心了,语气也柔了几分,“还没有问过你,上次从青樱园回来后受的伤好了吗?”
他不提,她都快忘记这件事了。
痛苦的事总是不值得记住的,她从小受了太多苦难,早已养成了自动忘却的本能,很多事在脑中会刻意忘记。
想了一下当初褚宛用针扎在她身上的疼痛,才无声一笑,“早就好了。”
张清焕眸底晦暗不明,“其实应该谢谢俞总,如果不是他去得及时,你……”
后面的话他不忍说下去。
当初她住院的时候,虽然没去探望,但还是买通了里面的护士,偷拍了照片给他。
说是九死一生也不为过,他一向心硬如铁,为了想要得到的东西牺牲别人已是轻车熟路,但当时看到她满身伤痕,竟然控制不住的心颤,第一次对他们之间的合作产生了动摇。
他知道褚宛一定会下狠手,但没有想到是奔着把她打死的劲下的手,滥下各种毒手,竟然还有针扎。
甚至庆幸那个时候她还没有离婚,庆幸俞堰赶回来救她,更庆幸她留住了这条命。
不过这些话都不是他这个身份可以宣之于口的,他知道其中的分寸。
褚柚有些意外他会关心自己,但不打算聊这个话题,“什么时候开庭?”
张清焕眸光微微一闪,“后天。”
那是真快。
她点头,“这两天更要寸步不离地盯着柳宏图,免得他破罐子破摔,宁愿把那么多钱扔了也不归还褚氏。”
那他们下面的戏可就没法唱了。
“放心。”柳宏图言简意赅,“他不敢,他的儿子在我监视下,褚锐成了植物人,这是他唯一的血脉,他当眼珠子似的宝贝着呢。”
褚柚没想到他这么坦诚,心里猜得跟亲耳听到的是不一样的,何况他们之间并不需要那么坦诚的。
她敏锐地察觉到自从问过她的伤后,他态度比以前温和一点。
难道是伤的太重心生内疚了?
转念如电,想通后大方接受他的真诚,“等开庭结束之后抽个时间带我去拜见一下黄老吧,没几天刺绣大赛就要开始了,我们也该提前布局了。”
张清焕目光飘远,“时间过得真快啊。”
他们已经合作了这么长时间了,现在也算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
想到什么他突兀的笑了一声,“褚宛脸皮是真够厚的,看我帮她推进开庭的事,竟然打电话让我帮忙一下基金会的事,怎么开得了口的?”
“这么怕基金会的事连累到她,当初为什么要纵容褚锐犯下禽兽不如的事?”
褚柚想到她开口求人的那个嘴脸就觉得恶心,“她现在把你当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哪管什么脸皮不脸皮的,只要能不牵连到她,恨不得把所有的罪都推到褚锐身上。”
别人可能会被她的表象所蒙蔽,毕竟她以前的确面子上挺漂亮的,哪怕让自己出席酒会也都师出有名,很是顾及褚氏家风。
现在嘛……
谁不知道她是个甩不掉的苍蝇?为了救褚氏厚颜无耻的事做的还少吗?
好不容易有张清焕这个大冤种愿意帮忙,她还不得紧紧抱住这条金大腿?哪管别人怎么看她。
“那这件事就按我们之前说好的来。”
“嗯。”褚柚是巴不得看她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的,“不在她绝望的时候出手,她是不会记忆犹新的。”
那种人,好了伤疤忘了疼,不把伤疤挖得深挖得狠一点,她还以为别人都是理所当然了。
她站起来,拍了拍裙角,“没什么事了,我先走了。”
头也不回地迈步往前。
阳光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她踩在小道两侧的花坛边上,一步一摇晃,影子也跟着一步一摇晃。
张清焕看着她的背影,好像有些欢快,但就是莫名在她身上感受到了淡淡的悲伤。
眼看着她离自己越来越远,没忍住叫住她,“褚柚,为了这件事离婚,你后悔吗?”
后悔离开俞堰,离开那个满心满眼都是你的人吗?
只要自私一点,本来可以不用这么辛苦的。
褚柚回头望着他,背着阳光看不清她的眼神,但能听到她坚定又柔和的声音,“我拥有过太阳就够了,可姐姐和小锦她们还没有见过太阳。”
他喉间发哽,缓了一会才问,“哪怕声名狼藉,万人唾骂也不后悔吗?”
她似乎笑了一下,“如果真有那一天,那我只会高兴自己也做了一回太阳。”
她沉默了一下,“我知道你在试探什么,但我选择了就不会后悔,而且我分得清什么是对俞堰好,什么是对他不好。”
“有我这样的妻子注定是他的耻辱,他那么意气风发的人,不该过这种生活。”
耻辱吗?她竟然是这么想的?
张清焕鼻子发酸,酸涩的滋味一直蔓延到胸腔,让他一时头脑发蒙,一句劝慰的话也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