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晴的每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烙铁上。左臂的枪伤在每一次用力拖拽陈默时都传来撕裂般的剧痛,后背青璃冰冷僵硬的躯体沉甸甸地压着她的脊椎,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胸腔深处的血腥气。汗水混着尘土和干涸的血迹,在她脸上蜿蜒出狼狈的沟壑。
她不敢停。身后孤峰崩塌的烟尘尚未完全平息,尖锐的引擎破空声已再次刺破黎明前的死寂,如同悬顶的利剑。更多的“创世科技”猎犬,正循着同僚的死亡坐标,疾驰而来。
脚下的路早已不能称之为路。巨大的地裂和滚落的巨石将山体切割得支离破碎。她只能凭借本能和那点模糊的“往东”指引,在陡峭的斜坡、松动的碎石堆和深不见底的裂缝边缘艰难跋涉。拖行陈默的毯子很快磨破,她咬紧牙关,用藤蔓和撕下的衣料将他的手腕与自己紧紧捆在一起,几乎是用肩膀的力量扛着他半边身体的重量。青璃的呼吸微弱得几乎消失,只有贴近她脖颈时,才能感受到一丝冰冷到极致的微弱气流,如同风中残烛。
“坚持住…都给我…坚持住…” 苏晚晴的声音嘶哑破碎,不知是在命令背上的妖,还是拖着的男人,亦或是她自己早已透支的身体。
天光渐亮,将荒芜死寂的大地染上一层不祥的暗红。她终于拖着两个沉重的负担,翻过一道狰狞的断崖,眼前景象却让她心头一沉。
前方不再是破碎的山峦,而是一片广袤、平坦到诡异的盆地。地表覆盖着灰白色的盐碱,寸草不生,只有零星几丛枯死的荆棘扭曲着指向天空。最令人绝望的是视野尽头——一道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巨大“墙壁”,横亘于天地之间。
那不是人造的墙。它由无数扭曲、蠕动、散发着幽暗微光的能量流构成,颜色是混沌的灰黑,间或闪过紫红或惨绿的电弧,发出持续不断的、低沉而令人心悸的嗡鸣,如同亿万灵魂在绝望中永恒的叹息。它向上延伸,隐入同样灰暗浑浊的天穹,左右蔓延,直至目力所及的天地尽头。一股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扑面而来,仿佛连空气都变得粘稠沉重,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莫名的恐慌。
叹息之墙!
论坛上那谜语般的描述瞬间具象化,带着令人绝望的实质。它根本不是一堵可以攀爬或绕过的物理屏障,更像是一道隔绝生与死、现实与虚无的能量天堑!
苏晚晴腿一软,几乎跪倒在地。背上的冰冷和手腕的沉重提醒着她,没有退路。追兵的引擎声更近了,甚至能隐约看到远处低空掠过的飞行器轮廓。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如鹰隼般扫视这片死亡盆地。往东…穿越“叹息之墙”的阴影…“阴影”?她猛地抬头,看向那道扭曲蠕动的能量巨墙。在初升朝阳(尽管被硝烟染红)斜射的角度下,灰黑色能量墙投下的“阴影”并非纯粹的黑暗,而是比周围盐碱地颜色略深、微微扭曲的地带,如同一条指向远方的、不规则的暗色路径,一直延伸到能量墙的“根部”。
“阴影”是路?苏晚晴心脏狂跳。这是唯一的线索!她来不及细想这诡异指引的合理性,深吸一口带着硝烟和尘埃的灼热空气,再次迈步。每一步踏入那“阴影”地带,都感觉身体微微一沉,仿佛重力增加了一丝,耳边那低沉的嗡鸣也清晰了一分,带来精神上的烦躁和压抑。
她不知道走了多久。时间在绝望的跋涉中失去了意义。汗水浸透了衣服,又在盐碱地的热风中迅速干涸,留下刺痛的盐渍。左臂的伤口麻木后又开始钻心地疼。陈默的身体越来越沉,青璃的呼吸微弱到几乎无法感知。
就在她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要崩溃倒下时,前方“阴影”路径的尽头,能量墙的“根部”附近,景象出现了变化。几块巨大的、风蚀严重的黑色玄武岩怪异地耸立着,围成半个不规则的环形。岩石表面布满了奇异的、仿佛天然形成的凹槽和纹路,隐隐散发着微弱的能量波动,与叹息之墙的嗡鸣形成一种诡异的共鸣。
而在岩石环绕的中心,并非她想象中的泉水,而是一个深不见底的、直径约两米的垂直洞窟!洞口边缘光滑异常,仿佛被巨大的力量硬生生凿穿。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难以言喻的、令人精神一振的清凉气息,正从那深邃的黑暗中丝丝缕缕地逸散出来!
生命之泉干涸的源头?!
苏晚晴冲到洞口边缘,探头向下望去。洞内并非一片漆黑,洞壁深处似乎镶嵌着某种能发出微弱荧光的矿物或晶体,星星点点的幽蓝、淡绿光芒,如同星辰般点缀在无尽的黑暗深渊中,勉强勾勒出向下延伸的、螺旋状的巨大天然岩壁通道。那丝清凉的气息,正是从这深渊般的洞穴深处传来!
沉眠的生机…就在这下面?
身后的天空传来清晰的、高速飞行器撕裂空气的尖啸!追兵到了!
苏晚晴回头,看到至少四架涂着“创世科技”黑色鹰徽的武装旋翼机,如同索命的秃鹫,正悬停在盆地边缘,探照灯刺目的光柱如同巨大的手指,开始冷酷地扫过这片死亡之地!
没有时间犹豫了!
她迅速解下背上的青璃,将她冰冷的身躯小心地放平在洞口边缘,又将陈默拖到旁边。用最快的速度,将身上所有还能用的东西——几块高能压缩饼干、半壶水、急救包、甚至那块屏幕碎裂的平板——塞进一个相对完好的隔热毯包裹里,紧紧系好。
探照灯的光柱如同死神的视线,正一寸寸地扫过盐碱地,越来越近!
苏晚晴眼中闪过决绝。她最后看了一眼青璃苍白如纸、眉心裂痕触目惊心的脸,看了一眼陈默紧锁眉头却呼吸平稳的侧颜。然后,她猛地抓起那个隔热毯包裹,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那深邃的洞窟,狠狠扔了下去!
包裹无声无息地坠入黑暗,很快被洞壁的转折吞没。
紧接着,她深吸一口气,抱起青璃冰冷僵硬的身体,毫不犹豫地纵身跃入洞中!在身体下坠的瞬间,她伸出还能活动的右臂,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死死抓住了陈默身上缠绕的藤蔓!
三人的重量瞬间下坠!苏晚晴只觉得右臂传来恐怖的撕裂感,仿佛要被生生扯断!她咬破嘴唇,血腥味弥漫口腔,凭着非人的意志死死抓住!三人的身影在洞口一闪,随即被螺旋向下的巨大岩壁通道吞噬,消失在探照灯光柱扫到的前一秒!
“报告!发现目标最后消失点!坐标锁定!位于叹息之墙能量场边缘,一处异常地质结构洞口!检测到微弱生命信号瞬间消失于洞内!能量场干扰强烈,无法深入扫描!”旋翼机上的搜索员急促汇报。
通讯频道沉默片刻,传来赵坤冰冷得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叹息之墙’…死亡绝地…很好。封锁洞口!投放‘清道夫’!活要见人,死…也要把基因样本给我带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