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抑的啜泣声在陋室中微弱地回荡,如同受伤幼兽的呜咽。小七蜷缩在草席上,小小的肩膀因为哭泣而颤抖,泪水在脏兮兮的脸上冲出泥泞的沟壑。老道士爷爷死了…为了救他们…这个认知像冰冷的巨石,沉甸甸地压在他稚嫩的心上。
青璃背靠着冰冷粗糙的砖墙,闭目调息。石乳纯净的灵力如同涓涓细流,滋润着她枯竭撕裂的灵脉,压制着伤口的剧痛和污秽的侵蚀,让她勉强恢复了一两成的行动力。身体的疲惫如同附骨之蛆,但意识却如同冰封的湖面,冰冷而清晰。玄尘子陨落,石乳耗尽,强敌环伺…这暂时的宁静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脆弱得不堪一击。
就在这悲伤与紧绷交织的死寂中——
“呃…呃啊…”
一声极其诡异、如同生锈齿轮摩擦的嘶哑呻吟,猛地从矮榻上响起!
青璃倏然睁眼!冰蓝色的瞳孔瞬间缩紧,如同受惊的毒蛇,死死锁定在苏晚晴身上!
只见原本昏迷不醒的苏晚晴,身体如同被无形的提线猛地拉起,僵硬地、违反生理常理地直挺挺坐了起来!她的双眼圆睁着,瞳孔却完全失去了焦距,只剩下一种死寂的、如同蒙尘玻璃珠般的灰白色!没有丝毫生气,只有一片冰冷的虚无!
一股阴冷、怨毒、带着绝对不祥气息的诡异波动,如同喷发的火山,毫无征兆地从她体内轰然爆发!这股力量极其蛮横,瞬间冲垮了玄尘子布下的符阵压制,更将她心脉附近由石乳灵力构筑的纯净屏障如同纸片般撕得粉碎!
“嗬…嗬嗬…” 苏晚晴的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如同破风箱般抽气的嗬嗬声。她灰白色的瞳孔直勾勾地“望”向前方的虚空,嘴角却极其僵硬地、一点点向上扯起,最终定格成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充满了纯粹恶意的诡异笑容!
嗡——!
青璃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冰冷的视线瞬间刺穿!这视线并非来自眼前的苏晚晴,而是透过她这具躯壳,遥遥地、精准无比地…锁定了这间小小的陋室!锁定了陋室中的每一个人!
蚀魂引!被彻底激活了!
“晚晴姐姐?!” 小七被这恐怖的景象吓得忘记了哭泣,失声惊叫,小小的身体下意识地向后缩去,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他看得更清楚!在苏晚晴的身体周围,无数条细密的、如同活物般蠕动着的灰黑色“引线”,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蔓延、增殖!它们穿透了她的皮肤,如同蛛网般缠绕着她的四肢百骸,贪婪地汲取着她的生命力,更源源不断地向外散发着阴冷的“信号”!这信号穿透了玄尘子符阵的微弱阻隔,如同黑暗中的灯塔,清晰地指向远方!
“别碰她!” 青璃厉声喝止想要靠近的小七!她的声音冰冷如刀,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苏晚晴此刻就是一个被引爆的、人形的追踪信标!任何接触都可能被那阴毒的引线反噬!
她一步跨到苏晚晴面前,冰蓝色的瞳孔死死盯着那双灰白的眼睛,试图找到一丝属于苏晚晴本体的意识波动,却只感受到一片冰冷死寂的虚无和被恶意充斥的混乱!蚀魂引的操控者,已经通过引线,彻底接管了这具身体的中枢!
怎么办?!立刻杀掉苏晚晴,切断引线源头?这是最直接、最安全的办法!以青璃此刻恢复的力量,捏碎一个凡人的脖子易如反掌!
这个念头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划过青璃的脑海。她的指尖下意识地凝聚起一丝微弱的冰寒妖力。杀掉她,追踪立刻中断,危险暂时解除。一个无用的凡人,一个麻烦的累赘…
然而,就在这杀意升腾的瞬间——
苏晚晴那灰白的瞳孔,极其短暂地、如同接触不良的电灯般,闪烁了一下!一丝极其微弱、却充满了无尽痛苦、恐惧和哀求的情绪波动,如同溺水者最后的挣扎,极其艰难地穿透了那层死寂的灰白,传递了出来!
是苏晚晴!她的意识还在!被那恶毒的引线囚禁在身体深处,正承受着难以想象的折磨!
这丝微弱到极致的挣扎,像一根细针,狠狠刺在了青璃冰封的心湖上!让她凝聚杀意的指尖,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杀掉她,如同碾死一只被蛛网困住的飞蛾。简单,高效。但这丝属于“苏晚晴”的挣扎,却让这个冰冷的选项变得…不再那么理所当然。她想起了巷口那不顾一切挡在枪口前的身影,想起了这具躯壳里那个聒噪、善良、给予她这异世灵魂第一缕“凡尘烟火”的凡人女子。
麻烦!真是天大的麻烦!青璃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烦躁。但指尖凝聚的杀意,终究是缓缓散去了。
不能杀。至少…现在不能。苏晚晴是目前唯一了解林薇“过去”的活口,她的记忆对弄清林薇身份背后的谜团至关重要。而且…玄尘子以命相搏救下的人,就这么杀了,似乎…有点浪费?
那就只能压制!强行压制引线的信号!
青璃眼中寒光一闪!不再犹豫!她猛地伸出双手,快如闪电般扣住苏晚晴的双肩!掌心瞬间爆发出最后仅存的、融合了一丝石乳纯净灵力的冰寒妖力!这股力量并非攻击,而是化作无数道极其细微、冰冷的能量细丝,如同最精密的锁链,狠狠刺入苏晚晴体内,缠绕向那些疯狂蔓延增殖的灰色引线!
嗤嗤嗤——!
如同滚油泼雪!青璃的冰寒能量细丝与蚀魂引线接触的瞬间,爆发出激烈的能量冲突!苏晚晴的身体如同被高压电击中,剧烈地抽搐、痉挛起来!喉咙里发出更加痛苦凄厉的嗬嗬声!灰白的瞳孔中,那丝属于苏晚晴的痛苦挣扎瞬间被淹没,恶意和混乱重新占据上风!
有效!但代价巨大!苏晚晴的身体如同战场,两种力量的对抗让她承受着双倍的痛苦,生命力在飞速流逝!青璃自身也感到灵脉传来撕裂般的剧痛,刚刚恢复的一点点力量在飞速消耗!这无异于饮鸩止渴!只能争取极其短暂的时间!
“小七!找东西!能隔绝信号的东西!快!” 青璃的声音因为力量的剧烈消耗而嘶哑,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她需要物理隔绝!符阵已经失效,必须用其他方法屏蔽蚀魂引发出的追踪信号!
小七被青璃的厉喝惊醒,看着苏晚晴痛苦抽搐的样子和青璃苍白的脸色,巨大的恐惧瞬间被一股强烈的责任感压过!他猛地从草席上跳起,顾不上肩膀的疼痛,那双异常明亮的大眼睛在陋室内焦急地扫视!
隔绝信号?老道士爷爷这里有什么?符纸?法器?他飞快地扫过墙壁上密密麻麻的符箓,又看向油腻八仙桌上散乱的瓶瓶罐罐和那面古朴的铜镜…都不是!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墙角——那里堆着一卷厚厚的、边缘泛黄的旧毛毡!似乎是用来堵窗户缝隙的!
“那个!毛毡!” 小七指着墙角大喊!
青璃目光扫过,毫不犹豫:“裹住她!快!”
小七立刻冲过去,使出吃奶的力气将那卷沉重的旧毛毡拖了过来。这毛毡厚重粗糙,带着浓重的灰尘和霉味,但似乎掺杂了某种金属丝线,隐隐有微弱的磁场波动。
他手忙脚乱地将沉重的毛毡展开,在青璃的配合下,不顾苏晚晴剧烈的挣扎,一层又一层地、如同包裹木乃伊般,将她从头到脚严严实实地包裹了起来!只留下口鼻处一点缝隙呼吸。
随着毛毡的包裹,苏晚晴体内那狂暴的蚀魂引波动和散发出的阴冷“信号”,如同被强行塞进了铁罐子里,瞬间变得极其微弱、模糊!虽然未能完全隔绝,但强度被大幅度削弱了!
青璃压力骤减,立刻收回了强行压制的力量,身体一个踉跄,扶着墙壁才站稳,大口地喘息着,脸色更加苍白。苏晚晴在毛毡的包裹下,挣扎也渐渐微弱下去,如同耗尽电力的玩偶,只剩下细微的抽搐。
暂时…压制住了。
然而,危机远未解除。蚀魂引的信号只是被削弱,并未消失。对方必然已经锁定了大致的方位。追兵,随时可能破门而入!
“姐姐…现在怎么办?” 小七看着被裹成粽子、气息微弱的苏晚晴,又看看脸色苍白、摇摇欲坠的青璃,小脸上充满了无助和恐惧。
青璃冰蓝色的瞳孔扫过紧闭的破木门,又看向窗外灰蒙蒙的天空。玄尘子死了,这里不再安全。必须立刻转移!带着两个重伤的累赘,在这天罗地网般的城市里…又能去哪?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僵局中——
砰!砰!砰!
一阵粗暴、急促、充满了不耐烦的砸门声,如同闷雷般猛地响起!狠狠敲在陋室那扇摇摇欲坠的破木门上!
“林薇!林薇!我知道你在里面!开门!快给老子开门!” 一个粗鲁、沙哑、带着浓浓酒气和暴躁的男声在门外响起,如同破锣般刺耳。“欠老子的钱想赖账?!躲到这个耗子洞里就找不着你了?!告诉你!今天不把钱连本带利吐出来,老子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砸门声更加猛烈,木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门框上的灰尘簌簌落下。
“还有!你他妈敢拉黑老子电话?!长本事了啊?忘了当初是谁在你最落魄的时候收留你了?!忘恩负义的贱人!开门!!”
门外男人的叫骂声充满了戾气和怨毒,唾沫星子似乎都要穿透门板。
小七吓得一个哆嗦,惊恐地看向青璃。
青璃冰蓝色的瞳孔瞬间变得无比幽深。门外的人…不是追兵。这粗鄙的叫骂和砸门方式,充满了市井无赖的气息。他叫的是…林薇?讨债?感情纠纷?
林薇的“过去”…终于找上门了!在这最要命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