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阳光透过LoFt巨大的破窗户,在布满灰尘的水泥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块。青璃正盘膝坐在床垫上,试图引导古玉中那丝微弱的灵气修复昨晚消耗的妖力。门口传来“咚咚咚”急促的敲门声和苏晚晴元气十足又带着担忧的喊声:
“薇薇!开门呀!是我!晚晴!听说昨晚东区那边出大事了!又是封锁又是生化部队的!吓死人了!你这边没事吧?离得不远!”
青璃无奈地起身开门。苏晚晴像一阵旋风般卷了进来,手里提着两个鼓鼓囊囊的大袋子,里面塞满了薯片、饼干、巧克力、水果。她一进门就拉着青璃上下打量,眼神像探照灯:“快让我看看!没事吧?没被吓到吧?哎呀,你脸色还是有点白!来来来,吃点薯片压压惊!”说着就撕开一包黄瓜味薯片,不由分说地塞到青璃手里。
青璃看着手里花花绿绿的塑料包装袋,以及里面散发着浓郁工业香精味的薄片,眉头能夹死苍蝇。这玩意儿能压惊?凡人真是奇怪。但在苏晚晴殷切的目光注视下,她勉为其难地拿起一片,像试毒一样小心翼翼地放进嘴里……咔嚓!奇特的酥脆感和咸香混合着黄瓜香精的味道在口中弥漫开。青璃咀嚼的动作顿了一下,眼神里飞快地闪过一丝意外。(好像……不难吃?比想象中好点?)
“怎么样?好吃吧?黄瓜味最清爽了!”苏晚晴没注意到青璃细微的表情变化,自顾自地压低声音,凑近青璃,一脸八卦和兴奋,“诶,薇薇,听说陈警官昨晚也在现场!他没事吧?你们……是不是一起经历了什么惊心动魄的事情啊?”她眼睛亮晶晶的,显然脑补了一出英雄救美、共渡难关的浪漫大戏。
青璃面无表情地咽下薯片,实话实说:“遇见一污秽之物。已除。陈默……无碍。” 她刻意强调了“已除”两个字。
“污秽之物?!”苏晚晴的尖叫瞬间拔高八度,激动得差点跳起来,“是鬼吗?还是怪物?天啊!太刺激了!陈警官好勇敢!他是不是为了保护你,跟那怪物大战三百回合?你们一起并肩作战了?太帅了!快给我讲讲细节!” 她自动屏蔽了青璃话里的重点(“已除”是谁除的?),完全沉浸在自己编织的粉红泡泡里。
青璃:“……” (并肩?他差点被吃了,还得我救他。) 她实在不想继续这个无聊的话题。想起鼠王提到的“腥臭味”和淤泥怪的来源,以及昨晚那邪阵的诡异符文,她需要一个了解“里世界”物品或知识的人。她生硬地转移话题,模仿着林薇可能的语气问:“晚晴,城中,可有售卖……古旧器物之所?比如……老物件,旧书之类的?”
苏晚晴果然被成功转移了注意力,八卦之火瞬间被“闺蜜新兴趣”取代:“古玩店?有啊有啊!我知道一家,老板人可好了!就在老街那边,‘忘尘轩’!胡爷爷可有意思了,懂的东西可多了!薇薇你对古董感兴趣啦?好事儿啊!走走走!我带你去!正好压压惊,换换心情!” 她热情高涨,拉起青璃的手就往外走,薯片袋子都忘了拿。
忘尘轩坐落于一条古色古香、游客稀少的老街深处。门脸不大,木质招牌已经褪色,刻着“忘尘轩”三个古朴的篆字。推开沉重的木门,风铃发出清脆的叮咚声。店内光线有些昏暗,空气中飘浮着淡淡的、令人心安的檀香味,混合着旧纸张、老木头和岁月沉淀的气息。货架上琳琅满目,瓷器、铜器、木雕、泛黄的旧书……摆放得看似杂乱,却又自有一种韵律。
柜台后,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灰色中式褂子、头发花白、戴着圆框眼镜的老者抬起头。他面容清癯,眼神温和,像一潭深秋的古井,透着一种看透世事的睿智。他推了推眼镜,露出和煦的微笑:“欢迎光临,两位小姐想看点什……嗯?”他的目光落在被苏晚晴拉进来的青璃身上时,微微一顿,镜片后的眼睛似乎闪过一道极其细微、难以捕捉的精光,如同平静湖面投入的一颗石子,瞬间又归于平静。
青璃也在看这位胡老板。她敏锐的感知瞬间捕捉到,这个看似普通的老人身上,萦绕着一丝极其微弱、近乎消散的……灵气?或者说,是一种长期接触蕴含灵性之物所沾染的独特气息。此人不简单。她不动声色地点点头。
“胡爷爷!我带朋友来逛逛!她叫林薇,对老物件感兴趣!”苏晚晴熟稔地打招呼,像回到自己家一样。
“哦,是晚晴丫头啊。”胡老板笑容慈祥,对着青璃也点点头,“林小姐,你好。随意看看,小店东西杂,都是些旧物,说不定有合眼缘的。” 他语气平和,但那探究的目光并未完全从青璃身上移开。
青璃没有像苏晚晴那样好奇地东摸摸西看看。她站在店铺中央,微微闭上双眼,仿佛在感受店内的氛围。一丝极其微弱、如同无形触手的感知力,悄然从她身上散发出来,无声无息地扫过整个店铺的每一件物品。她在寻找蕴含灵气波动的物件。
大多数物品都死气沉沉,只是普通的凡物古董。然而,当感知力扫过角落一个蒙着薄灰的紫檀木小盒子时,青璃的心神微微一动!盒子里,传来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温润、纯净、令人心神宁静的灵气波动!
她径直走过去,拿起那个不起眼的盒子。打开,里面垫着柔软的深蓝色绒布,静静地躺着一块约半个巴掌大小的玉佩。玉质不算上乘,有些许棉絮状的杂质,颜色是温润的乳白色。造型古朴简洁,只雕刻着几道流畅的云纹。那丝令人舒适的温润灵气,正是从这玉佩内部散发出来的。
“林小姐好眼力。”胡老板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这块古玉是前朝旧物,虽非名贵羊脂白玉,但胜在年代久远,玉质温润。长期贴身佩戴,有静心宁神,调和气血之效,对身体有些潜移默化的好处。” 他话说得含蓄,但“静心宁神”四个字,精准地戳中了青璃的需求——她需要东西来压制血魂玉的邪气和自身妖性的躁动。
青璃直接问道:“此物,何价?”
苏晚晴立刻撸起袖子,进入砍价模式:“胡爷爷!薇薇可是我最好的朋友!您可得给个实在价!不能欺负我们小姑娘不懂行啊!”
胡老板捋了捋花白的胡须,笑眯眯地,一副“我很实诚”的样子:“相逢即是缘。林小姐与这块玉有缘,老朽也不赚什么钱,给个本钱,八千吧。”
“八千?!”苏晚晴的惊呼差点掀翻屋顶,“胡爷爷您抢钱啊!这玉看着就……就一般般嘛!您看这杂质……”
“可。”青璃打断了苏晚晴的砍价。她不懂行情,但这玉佩蕴含的灵气对她确实有用,值得。她掏出陈默之前“借”给她应急、还没用完的现金(所剩无几,大概五六千),毫不犹豫地放在柜台上。
苏晚晴傻眼了:“薇薇!你……” 她没想到青璃这么干脆,连价都不还。
胡老板看着青璃放在柜台上的钱,又看了看她平静却坚定的眼神,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眼中精光微闪。他拿出一个古朴的小锦囊,仔细地将玉佩包好,递给青璃,语气带着深意:“玉有灵,择主而栖。林小姐,此玉既跟了你,望好生温养,莫使其蒙尘。心静,玉自温。” 他意有所指地看着青璃,仿佛看穿了她体内潜藏的不安与力量。
青璃接过锦囊,感受到玉佩透过锦囊传来的温润气息,郑重地点点头:“谢过。” 她明白胡老板话里的提醒和善意。
就在两人准备离开时,胡老板状似无意地拿起柜台上一本封面泛黄、没有任何字迹的破旧线装书,随手拍了拍上面的灰尘:“这本《地方志异闻录》残本,放这占地方好多年了,也没人看得懂。林小姐若对奇闻异事、地方传说感兴趣,一并拿去吧,当个添头了。” 他将书递了过来。
青璃接过那本破旧的书,指尖触碰到书页的刹那,心头微微一动。她感应到书页间残留着一丝极其淡薄、却异常清晰的念力印记!这并非邪气,而是属于书籍原主人或某位认真研读者的精神烙印,仿佛记录着一些不寻常的见闻。她不动声色地将书收好:“多谢。”
走出忘尘轩,苏晚晴还在为那八千块心疼,嘀嘀咕咕:“薇薇你也太实在了!胡爷爷肯定赚翻了!那本书破破烂烂的,字都看不清,能值什么……” 青璃却摩挲着怀中的锦囊和旧书,感觉这趟收获不小。
回到空旷安静的LoFt,青璃迫不及待地盘膝坐好。她先取出那块温润的云纹古玉,置于掌心。屏息凝神,尝试引导体内微弱的妖力,如同涓涓细流,缓缓注入玉佩之中。
嗡……
玉佩仿佛从沉睡中被唤醒,那丝温润的灵气瞬间变得活跃起来!它不再内敛,反而如同找到了归宿,顺着青璃注入的妖力,更精纯、更柔和地反哺回她的经脉!虽然这股灵气量极少,如同细小的溪流,但它异常纯净、中正平和,带着一种润物无声的滋养之力。青璃惊喜地发现,这股灵气对修复她因穿越时空和多次战斗而受损的元神根基,有着意想不到的温养效果!更妙的是,灵气中蕴含的那股安抚心神的效力,如同清凉的泉水,缓缓流淌过她因身处现代、力量受限而时常烦躁的妖性本能,带来一种久违的平静感。
“果然有效。”青璃按照胡老板的提示,将玉佩用红绳系好(苏晚晴的“幸运绳”派上了用场),别扭地贴身佩戴在胸口。果然,丝丝缕缕的纯净灵气持续不断地从玉佩中渗出,温和地滋养着她的身体和心神,如同一个微型的聚灵阵。这感觉……虽然挂着个东西有点碍事,但为了这持续的益处,值得。
接着,她拿起那本胡老板赠送的《地方志异闻录》残本。纸张泛黄发脆,字迹是工整但略显古拙的小楷。前面记载的多是些民间流传的鬼怪传说、风水异事、奇闻轶事,在青璃这位真正的“异类”看来,大多粗陋不堪,充满了凡人的臆想和夸张。她兴致缺缺地快速翻动着。
然而,当翻到后面几页明显更加残破、字迹也有些模糊的篇章时,青璃的目光骤然凝住!她的手指停在了其中一页上。
残破的纸页上,记载着这样一段文字:
“……城东古称‘锁龙洼’,盖因地势低洼,水脉汇聚。相传前朝有恶蛟作祟,兴风浪,引水祸,淹没田舍……后有大能者,观星象,察地脉,寻其‘七寸’要害之地,布玄奥阵法,引地脉之纯阳正气镇压之……阵眼深藏,隐于地窍……然岁月流转,阵力渐弛,其地多生异象,夜闻鬼哭啾啾,地涌黑浊腥泉,生灵避之唯恐不及……后虽渐平,然地气有异,灵气驳杂,偶有阴秽精怪滋生……”
锁龙洼?城东?青璃心中剧震!废弃泵站所在的那片老公园区域,过去似乎就叫“洼地”!地脉之气?镇压恶蛟(或强大的水属性妖物)?“七寸”之地?阵眼?地涌黑泉?生灵避之?偶有精怪滋生?这描述……与那个由污秽怨气滋生淤泥怪的废弃泵站,以及昨晚那翻腾着七彩油膜、孕育邪物的蓄水池,何其相似!
一个大胆的推测在她脑海中形成:那个废弃的排水泵站,极有可能就建在古代镇压恶蛟的封印阵眼之上!年代久远,封印早已松动甚至破损,导致被镇压的恶蛟残念或地脉浊气泄露、变异!这些污秽的地气,混合了现代城市排放的工业污水、生活污水以及废弃泵站本身积聚的怨气、死气,在某种契机(或人为引导)下,才滋生出淤泥怪那种邪物!而淤泥怪核心逃入的蓄水池,很可能就是封印破损最严重、地脉浊气(黑泉)涌出的关键节点!那里被布下了邪阵,在滋养更可怕的东西!
青璃回想起淤泥怪核心那浓郁得化不开的不祥和腥臭,以及它最后不顾一切逃向水池的举动……这仅仅是自然形成的邪物吗?还是……那个“归墟”教派,故意利用这个破损的古代封印节点,在滋养或制造着什么?那个邪阵,那枚邪卵……绝非天然形成!
她感觉一张无形的网,似乎正在她周围悄然收紧。林薇的自杀,血魂玉,“归墟”的阴谋,还有这破损的古代封印……这一切之间,是否存在着某种联系?她握紧了手中的古玉,温润的灵气让她纷乱的思绪稍稍安定。城西老教堂……看来必须尽快去探一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