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的露水凝在青铜剑刃上,折射出妖异的紫光。沈砚秋站在墨家机关城最高的了望塔上,指尖摩挲着非攻剑上一道新添的裂痕——那是昨夜与黑影交手时留下的伤痕。城下三百丈处,一条暗河正泛着诡异的猩红波光,仿佛地下埋着无数未眠的恶鬼。
\"主上,探子回报血影魔宗分坛在落日山脉深处。\"墨渊将密信递来,羊皮纸上的朱砂印迹在月光下泛着腥气,\"他们用活人血浇灌阵法,方圆百里的草木都成了嗜血妖藤。\"
沈砚秋展开地图,指尖划过山脉轮廓时突然顿住。某处被朱砂圈出的山谷里,赫然画着三枚倒悬的骷髅图腾。\"传令三队,寅时三刻出发。\"他转身时,铁甲与青砖相撞迸出火星,\"让机关鸟先行探路,这次我们要在血月当空时直捣黄龙。\"
地底传来齿轮咬合的闷响,十二尊青铜机关兽从城墙暗门中鱼贯而出。它们关节处缠绕的血管状导管泛着青光,那是用墨家秘术炼制的噬灵虫,能在行进中吞噬沿途灵气。墨渊注意到其中一尊兽首的瞳孔微微收缩——这是遇到高阶禁制的征兆。
\"大人小心!\"林羽突然从阴影中跃出,手中烟雾弹炸开的瞬间,三支淬毒弩箭擦着沈砚秋耳际钉入青砖。暗处传来金铁交鸣之声,三名黑袍人踏着水面倒影疾退,他们衣摆绣着的血色曼陀罗在月光下诡异地蠕动。
墨渊的判官笔在空中划出玄奥轨迹,笔尖凝聚的暗影凝成实体,将偷袭者钉在石壁上。那三人发出非人的尖啸,皮肤下凸起蚯蚓状的肉瘤,墨渊瞳孔骤缩——这些竟是《百毒谱》记载的\"肉灵芝\"傀儡,中蛊者会逐渐被菌丝吞噬神智。
\"带他们去地牢。\"沈砚秋用剑尖挑起半截断箭,箭簇刻着与分坛图腾相同的骷髅纹,\"让军医看看,这些菌丝能否提炼出克制血影魔宗的蛊毒。\"
寅时的梆子刚敲过第三声,队伍便踏入落日山脉的瘴气区。浓雾中浮动着磷火般的幽蓝光点,每走一步,靴底都会陷进黏稠的腐殖质中。沈砚秋非攻剑横扫,剑气劈开毒瘴的瞬间,众人闻到腐肉混合檀香的古怪气息。
\"停!\"墨渊突然拽住缰绳,判官笔插入泥地三寸,\"地下有东西在学我们呼吸。\"
话音未落,整片沼泽突然沸腾。无数苍白手臂破水而出,每只手掌都攥着半截婴儿骸骨。那些手臂表面覆盖着层叠的肉芽,每当有人挥剑斩断,断口处就绽开带着倒刺的肉莲。
\"是养尸地的血傀!\"军医夏萤尖叫着后退,她药箱里飞出的符咒尚未触碰肉莲,便被腐蚀成黑烟。沈砚秋反手掷出三枚铜钱,钱眼嵌着的噬灵蛊虫疯狂扑向肉莲,却在触及的刹那被菌丝裹成茧蛹。
墨渊咬破舌尖喷出精血,判官笔在空中绘出镇魂符。当墨色符文笼罩沼泽时,众人才看清那些\"肉莲\"中心蜷缩的尸骸——全是孩童的残缺骨架,空洞的眼窝里蠕动着米粒大小的血眼珠。
\"血影魔宗在炼制阴童子。\"苏瑶的声音发颤,她腰间玉佩浮现出与尸骸额间相同的莲花印记,\"这些孩子生前都被喂过往生蛊,死后怨气凝成血傀,是开启血祭阵法最好的祭品。\"
突然,沼泽深处传来铁链拖曳声。一具高达五丈的青铜棺椁破水而出,棺盖缝隙渗出沥青般的黑色液体。沈砚秋非攻剑横在胸前,剑身浮现出蛛网般的裂痕——这是遇到同源剑意的征兆,意味着棺中沉睡着与铸造者血脉相连的存在。
\"退后!\"墨渊的判官笔重重顿地,地面炸开七道土墙。几乎同时,青铜棺内射出九道锁链,链节上悬挂的头颅突然睁开眼睛。那些面容竟与墨家弟子有七分相似,最中央的头颅赫然是三年前失踪的墨家铸剑长老!
当锁链缠上非攻剑的刹那,沈砚秋听到剑身传来凄厉的呜咽。剑柄处浮现出模糊的铭文,那是用往生蛊血书写的警告:\"擅动剑冢者,永堕无间。\"他猛然惊觉,自己此刻的灵力波动竟与青铜棺中的亡者产生共鸣。
\"主上!\"墨渊突然抓住他手腕,判官笔在两人掌心画出血契,\"用我的血引开锁链!\"笔锋刺破皮肤的瞬间,墨渊左眼瞳孔化作竖瞳,右眼却蒙上血雾——这是强行催动禁术的反噬。
沈砚秋的剑锋终于刺入棺椁缝隙。腐臭味扑面而来时,他看见棺内躺着的并非尸体,而是数百具交叠的剑胚。每柄剑芯都蜷缩着婴孩大小的机关人,它们胸腔里跳动的心脏是用《往生经》炼制的血肉傀儡。
\"原来你们在复制剑灵...\"沈砚秋的冷汗浸透重甲,非攻剑突然剧烈震颤。剑冢共鸣引得地底塌陷,众人坠入深不见底的竖井。下坠过程中,他看见井壁嵌满琉璃瓶,每个瓶中都封存着半截修士残魂,那些魂魄正对着青铜棺方向顶礼膜拜。
当众人落地时,墨渊的判官笔已布满蛛网状裂纹。他跪倒在地,七窍渗出黑血:\"往生蛊...反噬了...\"军医夏萤冲上前时,发现墨渊后背浮现出与青铜棺内剑胚相同的莲花烙印。
苏瑶突然发出惊叫。她腰间玉佩正在融化,血色莲花化作丝线渗入墨渊伤口。沈砚秋非攻剑横扫,剑气割断丝线的刹那,整座竖井开始崩塌。无数机关傀儡从裂缝中爬出,它们眼窝里跳动着与墨渊相同的竖瞳。
\"带他走!\"沈砚秋挥剑斩断袭来的傀儡,剑锋触及傀儡胸腔时,竟传出婴儿啼哭般的惨叫。那些被血影魔宗炼化的剑灵傀儡,此刻正用和墨渊一模一样的声音哀嚎。
寅时的更鼓在十里外回荡时,众人终于冲出血影魔宗的迷阵。沈砚秋的铠甲布满裂痕,非攻剑上缠绕着三十六道血色符咒——那是他用本命精血绘制的封魔印。墨渊躺在担架上,背后莲花烙印已蔓延至脖颈,每呼吸一次,就有血色傀儡虚影从伤口溢出。
\"前方五里就是血祭坛。\"苏瑶展开褪色的羊皮卷,地图上的朱砂标记正在缓慢蠕动,\"子时阴气最盛时,他们要用九百阴童子的魂魄唤醒剑冢里的...\"
话音未落,地面突然剧烈震动。沈砚秋拔剑出鞘,非攻剑映出的不是月光,而是漫天血雨中悬浮的青铜巨门。门缝中渗出的黑雾在空中凝结成三个大字——正是墨家禁地\"往生门\"。
\"原来你们在这里...\"沙哑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沈砚秋看见自己的倒影在血雾中扭曲,非攻剑柄浮现出与青铜棺内相同的铭文。墨渊突然睁眼,竖瞳中映出沈砚秋从未见过的画面——三年前墨家铸剑池底,沉睡着与此刻空中悬浮的巨门完全相同的存在。
当血月升到中天时,所有傀儡突然齐声高呼:\"恭迎尊上归位!\"沈砚秋的太阳穴突突跳动,他看见自己的影子正在脱离身体,那影子手持非攻剑的姿势,竟与羊皮卷上绘制的往生祭典图示完全重合。
\"杀了他!\"墨渊突然暴起,判官笔刺穿苏瑶的肩胛。鲜血喷溅在青铜棺椁上时,棺盖轰然炸裂,数百具剑胚傀儡化作血色洪流。沈砚秋的剑气与墨渊的符文在空中相撞,迸发的能量波纹将方圆十丈的草木尽数碳化。
血月当空的刹那,沈砚秋终于看清非攻剑柄的真相——那根本不是铭文,而是用三百童男童女脊骨刻成的往生咒。墨渊的狂笑在剧痛中变形,他的脊椎正被血色藤蔓寸寸吞噬:\"原来你才是...最后的祭品...\"
青铜巨门轰然洞开,门内传来锁链崩断的巨响。沈砚秋的瞳孔骤然收缩——门后矗立的,赫然是三百年前失踪的墨家初代掌门,他的尸身正被血色藤蔓缠绕,掌心托着颗仍在跳动的心脏。
\"三百年了...\"初代掌门的尸身突然睁眼,空洞的眼眶里涌出沥青般的液体,\"当年种下的往生蛊,该发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