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将最后一丝水分从沙粒中榨取干净,陈风用衣袖擦拭着额头的汗水,指节在驼鞍上磨出细碎的血痕。远处地平线上,热浪扭曲了天际线,沙丘的轮廓在虚空中摇曳,仿佛无数巨兽匍匐在地平线另一端。
\"少主,水囊只剩半袋了。\"苏羽的声音沙哑得像是从枯井里捞出来,她解下腰间皮囊时,金属搭扣撞出干涩的声响。陈风接过水囊的手突然顿住——沙粒正顺着苏羽手腕上的纱布渗入伤口,在她苍白皮肤上勾勒出暗红的痕迹。
烽燧台的废墟在沙暴后变得更加狰狞,断裂的城墙如同巨兽残缺的獠牙。陈风将苏羽安置在背风的凹处,指尖拂过她脖颈上尚未愈合的咬痕,那些紫黑色的淤血正在缓慢扩散。老向导失踪时扯落的布条还挂在残垣上,在风中发出空洞的呜咽。
\"那些爪印...\"苏羽突然抓住他的手臂,指甲深深陷入皮甲。陈风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在沙丘背面看见一串新鲜的三趾印记,每个足有成人手掌大小。印记边缘的沙粒呈现出不自然的金属光泽,像是被高温灼烧后又迅速冷却。
暮色降临时,沙粒开始发出细碎的摩擦声。陈风握紧非攻剑的手突然感受到一阵寒意,剑身莫名震颤起来。他抬头望向烽燧台顶端,残存的青铜星象仪正在暮光中泛起幽蓝的光晕,那些刻痕组成的图案似曾相识——正是墨家典籍中记载的\"流沙之眼\"方位图。
子时的风突然转向,裹挟着细沙扑打在残破的旗帜上。苏羽从梦中惊醒时,发现陈风正将最后半块干粮塞进她手里:\"东南方有绿洲的痕迹。\"她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沙海尽头浮动着微弱的绿意,像溺水者眼中最后的光亮。
黎明前的沙海是最危险的。陈风将水囊挂在骆驼鞍前时,金属碰撞声惊醒了沉睡的沙粒。苏羽突然指向天际——无数黑点正从云层深处坠落,那些阴影在接近地面时舒展开来,化作巨大的膜翼。为首的怪鸟发出刺耳的尖啸,利爪掀起的气浪掀翻了他们的行囊。
骆驼发出垂死的哀嚎。陈风抱着苏羽滚下沙丘的瞬间,看见一根带倒刺的尾翎钉入沙地,沙粒在羽毛周围沸腾般旋转。怪鸟俯冲时带起的劲风割裂了面纱,他闻到一股腐烂金属混合着血腥气的味道,那气味让他想起墨家地宫里那些被机关碾碎的叛徒尸体。
绿洲出现在视野中时,朝阳正将第一缕光芒投在扭曲的胡杨树上。那些树木的枝干呈现出诡异的螺旋状,树皮皲裂处渗出黑色黏液。陈风将苏羽安置在树荫下,非攻剑突然发出蜂鸣,剑尖指向某棵胡杨扭曲的树干——树皮剥落后露出暗红色的木质,纹理间隐约可见流动的光泽。
\"小心!\"苏羽的警告晚了一步。陈风拔剑劈开的瞬间,树干里突然窜出数十条暗紫色的触须,触须末端的眼球泛着浑浊的黄光。剑气斩断的触须喷出腐蚀性液体,胡杨树皮接触液体后立即冒出刺鼻白烟。
正午时分,他们在绿洲边缘发现半截埋在沙中的石碑。碑文已被风沙侵蚀得模糊不清,只余几个残缺字迹在阳光下泛着微光:\"...非攻...逆...眼...\"最后的笔画像是被利器刻意斩断。苏羽用衣袖擦拭石碑时,袖口蹭到的沙粒发出细微的摩擦声,仿佛某种古老的符文在低语。
日头西斜时,沙丘背面传来金属碰撞的声响。陈风握剑的手微微发颤——那声音太过熟悉,是与血鸦战斗时听过的弯刀出鞘声。他示意苏羽躲在胡杨树后,自己则借着沙丘的掩护悄然靠近。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在沙地上拖出蜿蜒的血痕。
沙丘顶端俯瞰的景象让陈风血液凝固。影月阁二长老正站在流沙漩涡边缘,手中弯刀插在沙地上,刀尖不断渗出黑色雾气。漩涡中心矗立着座青铜祭坛,祭坛顶端的水晶球映照出扭曲的星空——那星图与烽燧台星象仪的刻痕如出一辙。
\"原来在这里。\"二长老的声音裹挟在风中,带着金属震颤的回响。祭坛周围的沙粒突然悬浮而起,形成巨大的漩涡柱。陈风看见祭坛底部伸出的金属触须正深深扎入沙地,触须表面流动的符文与墨家典籍记载的封印阵图一模一样。
月光初升时,祭坛突然发出刺目光芒。陈风抱着昏迷的苏羽在沙暴中奔逃,非攻剑在沙地上拖出荧荧蓝光。身后传来祭坛崩塌的轰鸣,沙粒组成的巨浪如海啸般席卷而来。在意识消散前的最后一刻,他看见天空中浮现出巨大的墨家阵图,无数光点沿着星轨轨迹流向北方。
当第一缕晨光照亮沙丘时,陈风在胡杨树的阴影中醒来。苏羽的额头滚烫,唇边却挂着诡异的微笑。她颤抖的手指指向北方:\"钥匙...在沙海之心...\"声音轻得像沙漠里的蜃气,转瞬即逝。陈风握紧她逐渐冰冷的手,发现掌心多了个奇怪的印记——那图案与烽燧台星象仪的刻痕完全吻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