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时,沈砚秋已站在泰山南麓的盘山道上。露水打湿了青衫下摆,黏着裤脚的泥浆泛着铁锈色——昨夜跋涉时沾染的血迹还未洗净。苏羽攥紧机关罗盘的残骸跟在身后,金属齿轮在她掌心发出不安的嗡鸣。
\"还有半刻钟路程。\"她抬头望了望云雾缭绕的山巅,声音压得极低,\"陆明川说封禅坑就在玉皇顶下方,但......\"
话音被山风卷碎。沈砚秋驻足在刻着\"孔子登临处\"的石坊前,指尖抚过斑驳的碑文。那些被风雨侵蚀的刻痕里,隐约可见被刮去的字迹——用指尖丈量,缺漏处恰好能嵌进\"道统\"二字。
石阶在脚下延伸。松涛声里混着某种金属锈蚀的吱嘎声,沈砚秋猛然回头,瞥见岩缝间闪过一点青光。非攻剑自行出鞘半寸,剑气扫过之处,几丛荆棘齐根断裂,断口处渗出的汁液竟泛着诡异的紫黑色。
\"小心!\"苏羽突然拽住他衣袖。一块圆石从陡坡上滚落,撞在岩壁上炸成碎片。飞溅的碎石中,三枚青铜齿轮旋转着组成骷髅形状,空洞的眼窝里跳动着紫火。
非攻剑发出龙吟般的颤鸣。沈砚秋并指划过剑脊,剑身裂纹中流淌的青紫光芒凝成符文。当第一个骷髅头扑来时,他并指如剑,指尖迸发的剑气在空中写出《论语》\"仁者不忧\"四字。楷书笔画的转折处迸发金芒,将青铜傀儡绞成碎片。
越往上攀登,异象越是诡异。某处石阶突然塌陷,露出下方深不见底的山涧。沈砚秋凌空虚踏时,衣袖被山风掀起,袖口露出的手腕上,一道新月状印记正在发烫——那是三魂契彻底融合的标志。
\"到了。\"苏羽的声音带着颤音。玉皇顶的祭天石台前,地砖缝隙里钻出无数青铜锁链,锁链尽头没入虚空,隐约传来机括运转的轰鸣。沈砚秋抽出非攻剑挑开锁链,石板轰然掀起,露出幽深的竖井。
井壁上的青铜齿轮层层咬合,每转动一圈就有一具青铜傀儡从卡槽中升起。这些傀儡的甲胄上铸着被抹去的道统徽记,空洞的头颅里漂浮着紫黑色雾气。沈砚秋挥剑斩落三具傀儡后,突然发现剑锋劈砍的轨迹在井壁上刻出了星象图——九颗星辰连成直线,正指向井底幽光。
\"是道统九脉的方位!\"苏羽的声音在竖井中回荡。她抛出机关罗盘的残片,那些齿轮碎片在空中组成残缺的星图。沈砚秋纵身跃入井中时,非攻剑在掌心划出最后一道符文,剑身彻底化作青紫色光流没入他右臂。
下落的过程漫长得仿佛永恒。沈砚秋在坠落中看见井壁浮现出无数刻痕,那些用甲骨文记载的功法口诀与《考工记》的图谱交错重叠。当脚底触及实地时,他发现自己站在一座巨大的青铜机关前,机关中央的石台上,半卷竹简正在自动书写。
墨迹未干的文字让沈砚秋呼吸为之一滞:\"泰山封禅,非祭天也,实乃封印之道......\"竹简突然自行翻转,背面是更令人震惊的内容——用朱砂绘制的地图上,九座青铜巨塔的位置被红圈标注,而塔底延伸出的红线全部指向此刻他们所在的机关室。
轰隆巨响打断了沈砚秋的思绪。机关室四壁突然亮起幽蓝光芒,墙壁上的青铜浮雕活了过来。那些刻画着墨家弟子冶炼机关的场景开始流转,浮雕中的工匠们转过身来,空洞的眼眶里跳动着紫火。更可怕的是,他们手中原本打造农具的锤子,此刻正熔铸成青铜剑的形状。
\"天道盟约......\"一个沙哑的声音在机关室回荡。沈砚秋循声望去,只见机关室中央的石台上,一面青铜镜正在自动旋转。镜面上浮现的影像让他浑身血液凝固——画面里,三百年前被革除功名的书生沈砚秋,在泰山之巅被无数影月阁弟子围攻,他手中的非攻剑插进自己心口,鲜血顺着剑柄流入镜面......
\"那不是真的!\"苏羽的尖叫被淹没在机关启动的轰鸣中。青铜镜突然爆发出刺目光芒,镜中的\"沈砚秋\"竟挣脱镜面,化作血色雾气扑来。非攻剑自行出鞘,在沈砚秋身前划出一道青紫光幕。剑气与血雾相撞的刹那,整座机关室开始崩塌。
石块坠落的轰鸣中,沈砚秋看见苏羽扑向青铜镜,她的机关鸟在镜面上撞成碎片。少女染血的手指按在镜背铭文上:\"巨子,这镜子是钥匙!\"
镜面突然浮现密密麻麻的甲骨文,那些文字如同活蛇般扭曲重组。沈砚秋的右臂不受控制地抬起,非攻剑上的青紫光芒顺着指尖流入镜中。镜面轰然破碎的瞬间,一道光柱直冲云霄,将泰山之巅的云雾全部驱散。
光柱中,九座青铜巨塔同时亮起。塔尖射出的光束在空中交织成太极图案,而图案中央,一卷金光闪闪的竹简缓缓降下。沈砚秋接住竹简的刹那,体内两股力量突然彻底融合,玉玺与非攻剑化作流光融入他体内。更惊人的是,苏羽颈间的淡青色纹路竟与他心口的印记产生了共鸣。
竹简展开的瞬间,山风骤停。沈砚秋看见第一行字就怔住了——那不是墨家文字,而是用现代简体字写成:\"致三百年后的我:当你看到这封信时,道统的火种仍在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