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醋意暗生
清晨的露珠还挂在草尖上，空已经背着竹筐从山上回来了。筐里装着刚采的野菌和几株草药——这是他为数不多能补贴家用的本事。
院子里，达达利亚正和托克比划剑招。晨光中，青年矫健的身影如行云流水，木剑在他手中仿佛有了生命。空站在篱笆外看呆了，直到荧从身后拍了他一下。
\"哥，你站这儿发什么愣呢？\"荧笑眯眯地问，眼睛却瞟向院里的达达利亚。
空慌忙收回目光：\"没...没什么。采了些菌子，中午炖汤。\"
荧接过竹筐，故意提高声音：\"达达利亚哥哥！我哥采了你最爱吃的松茸！\"
达达利亚立刻收剑跑来，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贴在额头上。\"真的？小空最好了！\"他伸手想拿菌子，却被空躲开。
\"先去洗手。\"空板着脸说，耳朵却悄悄红了。
达达利亚笑嘻嘻地凑近：\"那你帮我洗？\"
\"自己洗！\"空把菌子塞给妹妹，快步走向灶房。身后传来达达利亚和托克的笑声，他的心跳得厉害。
自从达达利亚决定留在村里，已经过去半个月。这半个月里，他帮着修好了房子，置办了新家具，还教空和荧认字算数。日子仿佛回到了小时候，只是现在的达达利亚更高大、更耀眼，让空不敢直视。
\"空哥哥！\"托克跑过来拽他的衣角，\"今天家里要来客人，哥哥让我告诉你准备些好菜。\"
空愣了一下：\"什么客人？\"
\"父亲和母亲啊！\"托克天真地说，\"他们说来看哥哥定下的亲事...\"
\"咣当\"一声，空手里的木勺掉在了地上。
\"亲事？\"他的声音干涩得不像自己的。
托克点头：\"是啊，哥哥都二十了，早该成亲了。母亲说这次来就是商量...\"
\"空！\"达达利亚的声音突然插进来，他一把拎起弟弟的后领，\"胡说什么呢？\"
托克挣扎着：\"我没胡说！母亲信上明明说...\"
达达利亚捂住弟弟的嘴，尴尬地看向空：\"别听他瞎说，我父母就是来看看我们过得好不好...\"
空弯腰捡起木勺，手指微微发抖：\"哦...那我去准备饭菜。\"说完转身就走，没看见达达利亚欲言又止的表情。
灶房里，空机械地切着菜，脑子里却乱成一团。达达利亚要成亲了？和谁？什么时候定的？他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哥，你切的是姜，不是葱。\"荧突然出现在门口，眼神探究。
空低头一看，果然把姜当葱切成了细丝。\"我...我走神了。\"
荧走进来，接过他手里的刀：\"我来吧。你去休息会儿。\"
空摇摇头，固执地拿起另一把菜刀。两人沉默地准备着午饭，直到荧突然问：\"哥，你是不是...不喜欢达达利亚哥哥成亲？\"
\"铛\"的一声，空手里的刀重重砍在案板上。\"胡说什么！\"他的声音比平时高了八度，\"他成亲是好事...我...我替他高兴还来不及...\"
荧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没再说话。
午时刚过，一辆华丽的马车停在了院门前。从车上下来一对气度不凡的中年夫妇——男子身材高大，眉眼间与达达利亚有七分相似；女子温婉端庄，举手投足尽显大家风范。
\"父亲！母亲！\"达达利亚快步迎上去。
空站在灶房门口，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他低头看看自己洗得发白的粗布衣，再对比达达利亚父母华贵的绸缎衣裳，突然觉得自惭形秽。
\"这位就是空吧？\"达达利亚的母亲——柳夫人微笑着走过来，\"利亚在信里经常提起你。\"
空局促地行礼：\"夫、夫人好...\"
\"别这么拘礼。\"柳夫人亲切地拉住他的手，\"这些年多谢你照顾我家这个皮猴子。\"
空的脸热得发烫：\"是...是达达利亚照顾我们更多...\"
\"饭菜准备好了吗？\"达达利亚的父亲——赵老爷声如洪钟，\"赶了一路，饿坏了！\"
饭桌上，空如坐针毡。达达利亚的父母虽然态度和蔼，但那与生俱来的贵气让他不敢抬头。更让他难受的是，柳夫人时不时就提起\"成亲\"、\"婚事\"之类的话。
\"...李员外家的千金知书达理，今年正好十八...\"
\"...王将军的侄女武艺超群，和利亚倒是般配...\"
每一句话都像针一样扎在空的心上。他机械地扒着饭，食不知味。
\"空的手艺真不错。\"赵老爷突然说，\"这菌汤鲜得很！\"
柳夫人点头：\"是啊，比府里厨子做的还好。以后谁嫁给你可有福了。\"
达达利亚突然放下碗筷：\"我吃饱了。\"说完起身离席，脸色阴沉得可怕。
饭桌上的气氛顿时凝固了。托克眨巴着眼睛看看哥哥，又看看空，一脸茫然。
\"这孩子...\"柳夫人摇摇头，却对丈夫使了个意味深长的眼色。
饭后，空躲到后院劈柴，一斧头一斧头发泄着莫名的烦躁。达达利亚要成亲了...他应该高兴才对...可是为什么心口这么疼...
\"需要帮忙吗？\"
空猛地回头，看见达达利亚站在几步之外，夕阳给他的轮廓镀上一层金边。
\"不用...\"空低头继续劈柴，\"你去陪父母吧。\"
达达利亚走过来，夺过斧头：\"我来。\"
两人沉默地干着活，只有斧头劈开木头的\"咔嚓\"声在院子里回荡。
\"你...\"达达利亚突然开口，\"希望我成亲吗？\"
空的动作顿了一下：\"这是好事啊...\"
\"是吗？\"达达利亚的声音冷了下来，\"那你为什么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
空猛地抬头：\"我哪有！\"
四目相对，达达利亚的蓝眼睛里满是复杂的情绪。空先败下阵来，别过脸去：\"我只是...担心你娶了千金小姐，会嫌弃我们这些乡下人...\"
\"傻瓜。\"达达利亚叹了口气，\"我怎么可能...\"
\"利亚！\"赵老爷的声音从屋里传来，\"来一下，有事商量！\"
达达利亚不情愿地放下斧头：\"待会儿再说。\"他快步走向屋子，留下空一个人站在院子里，心乱如麻。
屋内，赵老爷和柳夫人正襟危坐。
\"父亲，母亲。\"达达利亚行礼，\"什么事？\"
柳夫人抿嘴一笑：\"我们商量过了，如果你真的喜欢空...\"
达达利亚的脸\"唰\"地红了：\"母亲！\"
\"急什么？\"赵老爷哼了一声，\"那孩子品性不错，就是太别扭。你要是真决定了，我们也不反对。\"
达达利亚瞪大眼睛：\"你们...不介意他是男子？\"
\"介意什么？\"柳夫人笑道，\"只要你高兴。不过...\"她狡黠地眨眨眼，\"得他自己开口才行。我们赵家可不兴强迫人。\"
达达利亚的肩垮了下来：\"可他...他巴不得我赶紧成亲...\"
柳夫人和赵老爷对视一眼，同时摇头叹气。
\"傻儿子...\"赵老爷拍拍达达利亚的肩，\"有时候眼睛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
另一边，空劈完柴，坐在井边发呆。荧悄悄走过来，递给他一杯水。
\"哥，你知道达达利亚哥哥为什么退伍吗？\"
空摇摇头。
荧凑近他耳边：\"昨晚我听见他和托克说话...他说'如果不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当将军又有什么意思'...\"
空的手一抖，水洒了一半。\"他...他真这么说？\"
荧点点头：\"而且他说的喜欢的人，名字是两个字...\"
空的心跳突然加速，快得像是要冲出胸膛。两个字...荧是单字，托克是两个字，但那是他弟弟...村里两个字的姑娘也不少，但是...
\"哥，你脸好红。\"荧坏笑着说。
\"太...太热了！\"空慌忙起身，\"我去看看晚饭...\"
他刚转身，就撞进一个结实的胸膛。达达利亚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后，此刻正低头看着他，眼神深邃。
\"小空...\"达达利亚轻声唤道。
空像是被烫到一样后退两步：\"我、我去做饭！\"说完逃也似地跑向灶房，没看见身后达达利亚失落的表情。
柳夫人从窗口看到这一幕，无奈地摇头：\"两个傻孩子...\"
赵老爷搂住妻子的肩：\"年轻真好啊。\"
夜幕降临，空辗转难眠。他轻手轻脚地起身，来到院子里。月光如水，洒在简陋的农具上，也洒在那个坐在井边的高大身影上。
达达利亚抬头看他，眼中映着月光：\"你也睡不着？\"
空慢慢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两人肩并肩，谁都没有说话。
许久，达达利亚轻叹一声：\"小空...如果我成亲了，你会想我吗？\"
空的心揪了一下：\"当...当然会。\"
\"只是这样？\"达达利亚的声音有些哑。
空攥紧了衣角：\"不然呢？\"
达达利亚突然转身，双手按住空的肩膀：\"看着我，小空。你真的...真的只把我当朋友吗？\"
月光下，达达利亚的眼睛亮得惊人，里面盛满了空读不懂的情绪。他的心跳得如此之快，几乎要冲破胸腔。
\"我...\"空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达达利亚的眼神渐渐暗淡下来。他松开手，苦笑道：\"我明白了。\"
\"不是的！\"空突然抓住他的衣袖，\"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
达达利亚屏住呼吸，等待着他的下文。
\"如果你成亲了...\"空的声音轻得像羽毛，\"我会很难过...难过得要死...\"
达达利亚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他小心翼翼地握住空的手：\"为什么？\"
\"因为...因为...\"空的脸红得像煮熟的虾子，\"因为我...\"
\"利亚！空！\"柳夫人的声音突然从屋里传来，\"这么晚了还不睡？\"
两人像触电般分开。达达利亚懊恼地抓了抓头发，低声道：\"明天...明天我们再谈。\"
空点点头，心跳如雷。他逃回屋里，发现荧正睁着大眼睛看他。
\"哥，\"荧小声说，\"你嘴角翘起来了。\"
空一把拉过被子蒙住头，却掩不住心里涌动的甜蜜。明天...明天他一定要把话说清楚...
窗外，柳夫人悄悄对丈夫说：\"看来不用等太久了。\"
赵老爷笑着搂紧妻子：\"年轻真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