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就到了中午,温度已经很高了,但竹林里依然比外面凉快一大截。
裴九砚从背篓里拿出两个干净的蛇皮袋铺在地上,又拿出饭盒,早上焖的酸笋腊肉饭一打开,香气瞬间盈满竹林,配上腌酸黄瓜和酒糟鱼,下饭得很。
也不知道是酸笋真的格外开胃,还是秦绥绥真的累着了,一直没什么食欲的她,直接把自己饭盒里的饭都吃光了。
吃饱喝足,坐在蛇皮袋上,慢悠悠地喝着加了冰块的甜米酒,感觉人生都圆满了。
裴九砚在一旁给她们挖出来的竹笋捆绑,见她那享受的样子,跟只眯着眼的猫咪一样,忍不住失笑。
“你喜欢的话,咱们今天多挖一点回去腌着。”
秦绥绥以为他说的多挖一点,最多是多挖两三斤,没想到下午她们回大队去上秤的时候,居然挖了七十三斤。就连大队长都惊呆了,毕竟大队里一个成年壮劳力,一天最多也就挖六十斤竹笋,裴九砚这体力绝了!
七十三斤显然是超标了,不过裴九砚慢悠悠地开口:“把迟东临和宋云来的份都算上。”反正那两小子没事就爱来他家蹭饭。
那片自留林,大队里的人和军区的人每个人按照人头都有一定的份额,如果把那两人也算上的话,就不算超标。
临走之前,大队长还特意提醒了一下秦绥绥:“秦同志,估摸着过两天会有超大台风,咱们的药材园要不要提前处理一下?”
秦绥绥点点头:“要的。”
刚才在竹林里,她就一直在思考应对台风的方法,药材园的药材才种下不过几个月,远远不到采收的季节,上次的台风被山遮挡了一大半,损失比较小,但谁也不能保证,这次也能这么幸运。
她自己思考了一下,又问了一下裴九砚,最终得出两种方案:一个是提前挖排水沟,药材园的位置虽然在半山坡,一般情况下不会积水,但台风天雨势过大,一旦排水不及,就会把药材园淹掉。
第二个是黎族传统防风技艺“藤网覆盖”,光明顶大队里正好有之前用过的旧藤网,而且她们药材园的面积不算大,拿来用绰绰有余。只是需要到时候提前把藤网安上。
麦德福也觉得这两个方案可行,既不需要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也能在最大程度上防风抗风。
等秦绥绥去药材园看过药材后,一家人就骑着自行车准备回家。路过基地的时候,苏韵怡突然出来,把秦绥绥拉了进去。
秦绥绥还以为她是有什么事,没想到她拿出来三套衣服,两大一小:“绥绥,这是我给你和赞赞做的衣服,好长时间没动手了,有些生疏了,你拿回去试试看合不合适,不合适记得带过来给我改。”
秦绥绥看着单独叠放在一起的一套男装,挑了挑眉:“那这个呢?”
苏韵怡脸有点红:“这个是给宋云来宋同志的,他救了我,我一直不知道拿什么感谢他,我也只会这点手艺,还请你帮我转交给他,希望他不要嫌弃。”
“哦哦哦~”秦绥绥一下子就懂了,苏韵怡这是对宋云来有点意思啊,不过仔细想想,她们两个一个是肤白貌美女知青,一个是风流倜傥男军官,确实很相配,而且原书中,苏韵怡之所以对周泽成“情根深种”,就是因为周泽成的“英雄形象”。
但现在这个“英雄形象”变成了宋云来,而且宋云来还是亲自救了她,也难怪苏韵怡会对他有好感。
只是据她所知,宋云来这个人一向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不知道他会不会为苏韵怡“这朵花”停留。
出人意料的是,她们刚回家属院没一会儿,宋云来和迟东临就一人拎着一桶小龙虾,一人端着一盆田螺和鳝鱼就来了。
秦绥绥惊讶地转头看向裴九砚,裴九砚云淡风轻开口:“我早上去通知的,喊他们过来帮忙剥笋。”
也是,今天她们挖了七十多斤笋回来,光是她和裴九砚两个人剥,也不知道要剥到什么时候。
只是裴九砚显然不是这样跟那二人说的。
迟东临伤势大好,又马上就能离婚了,格外意气风发,看见狗都得抱起来打声招呼,搞得一向活泼的小白球躲在墙角瑟瑟发抖。
看见他又恢复了从前那副嘻嘻哈哈的样子,秦绥绥也替他高兴。
宋云来还是那副没心没肺的样子,晃了晃手里的满满一大桶龙虾:“妹妹,阿砚说你没胃口,天天吃不下饭,咋回事啊?不吃饭可不行啊!阿砚说这玩意儿说不定能让你开胃,我跟你东临哥特意去小河沟那边搞了这些东西过来,你今晚要多吃点哈!”
迟东临也忙不迭点头:“是啊妹妹,前段时间给哥解毒辛苦了,把你累瘦了,瞧瞧,都成细竹竿了,你要多吃点,不然哥心里过不去。”
秦绥绥汗颜,拿余光瞥了一眼裴九砚,却见他悄悄朝自己眨了眨眼,顿时没忍住笑出了声。
不过这段时间各种事情杂七杂八的,他们三兄弟确实很长时间没有一起吃饭放松放松了,难得今天又是周末。
秦绥绥点头笑了笑:“多谢云来哥,东临哥!我正想吃这口呢!正巧我前段时间酿了甜米酒,家里还有点卤牛肉,你们今天一起喝点,甜米酒没度数不醉人,也不耽误事!”
“甜米酒?是不是糯米做的,甜香甜香的那种?”
秦绥绥点头:“云来哥喝过?”
宋云来摆摆手:“没呢,我想这一口都好多年了!小时候阿砚去了一趟江城,就带了两斤甜米酒回来,坐在院子里一个人饮酒醉。我跟东临好奇,也想凑过去喝一点,好家伙,他一把就把我们推开了,说那是他一个人的,谁都不许碰。”(ps:1970年,火车上是可以携带甜米酒的,只是不能超过两斤。)
“我跟东临闻着那香气,实在馋啊,就嘻嘻哈哈跟他打商量,结果好小子,直接给我两揍了一顿。”
“然后那天,阿砚就一个人在院子里喝了一晚上甜米酒,把两斤都干完了,雪都落了满身,他自己喝就算了,他还不许我跟东临回家,得陪他一起在那里淋雪,我俩就跟傻子似的,甜米酒也没喝着,后面还冻感冒了。”
两斤甜米酒?还是冬天?
秦绥绥转头看向正在屋子里忙活的裴九砚,她怎么不知道他去过江城?
不对!
秦绥绥突然想到什么,问宋云来:“那天裴九砚是不是穿的灰色的毛衣和黑色的呢子大衣?”
这问题把宋云来搞得愣了愣,不过他还是仔细回想了一下,才一拍大腿:“没错!就是这身!”
迟东临也跑来插嘴:“对啊!我俩当时穿着大棉袄都冻感冒了,这死小子穿那一身穷讲究的衣服,居然没感冒!后来我俩都被家长罚跑锻炼身体,就是因为这件事!不过妹妹你咋知道的?阿砚不是说没去找过你吗?”
“也不知道这死小子那会儿在傲娇什么,没事儿就往江城跑,就是不去找妹妹,不然妹妹也不会在来琼台岛的时候认不出他,还喊他黑炭头了。”
“对啊对啊!他那会儿其实没现在这么黑,还挺白的,院儿里的小姑娘都喜欢他,偏偏他还要追着我们,让我们去搞什么美白大法,现在想想真是笑死人了……”
宋云来和迟东临两个人还在嘀嘀咕咕地吐槽裴九砚,但秦绥绥已经忍不住笑了起来。
原来她早就见过裴九砚本人了啊!
那会儿大概是五年前的冬天,江城冷得很,还下了雪。
她和同学下了课,排队去国营饭店买热的甜米酒喝,意外看见了排在他们后面那个身高腿长,气质出众的男生。
正值青春期的女生,遇见这种好看的男生当然是要讨论一下的,那时还比较肤浅,光注重皮相去了,什么眼睛亮、鼻子挺、皮肤白、腿长、衣服好看……各种都讨论了个遍。
直到那个男生脸色越来越差,她们才意识到人家可能是听到了,忙不好意思地闭了嘴。
巧的是,排在她们前面的是一位年轻的华侨,也正好穿的呢大衣,身高腿长,戴着眼镜,文质彬彬,不过他穿的是藏蓝色,他显然也听见了,以为她们说的是自己,还转过头来对她们微笑示好。
尴尬的秦绥绥二人道歉后就直接跑走了。
所以那会儿,她们讨论的那个人是裴九砚?而裴九砚以为她们讨论的是前面那个男人,所以才黑了脸?
秦绥绥嘴角含笑地看着从厨房出来的裴九砚,眼神里都是意味深长。
裴九砚有点摸不着头脑。
秦绥绥隔着迟东临和宋云来,对着他用唇形无声地说了句:“晚上说。”
晚上她倒是要好好问问,裴九砚五年前那会儿是不是吃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