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厢里的气氛瞬间变得更加微妙。
众人看向陈宇的眼神，充满了毫不掩饰的优越感。
他们大多混得不好不坏，但比起一个窝在家里吃软饭的男人，足以让他们挺起胸膛了。
“是啊，陈宇，班长可是为了你好。”
一个人皮笑肉不笑地附和道，“教育是根本，孩子可不能输在起跑线上。你现在……呵呵，手头要是不方便，大家同学一场，说一声，凑点钱还是没问题的。”
“就是，别死要面子活受罪了。”
“你看我们家那个，为了让他上个好点的兴趣班，我一年砸进去十几万，眼睛都不眨一下。男人嘛，就得有这个担当。”
一句句话。
一直在嘲讽陈宇。
他们享受着这种居高临下的感觉，仿佛通过贬低曾经的同学，就能证明自己如今的成功。
陈宇的脸色始终没有变化。
他的这种淡然，落在王峰等人眼中，就成了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摆烂。
然而，他们没注意到，一直安静地坐在陈宇身边，像个精致瓷娃娃般的念念，此刻却微微歪了歪小脑袋。
她的大眼睛眨了眨，清澈的瞳孔里倒映着王峰那张得意洋洋的脸。
小家伙的记性很好，尤其是对学校的名字。
“德威国际？”
念念清脆的声音忽然响起。
王峰一愣，随即笑得更加灿烂，以为是自己的炫耀起了作用，连小孩子都记住了这个响亮的名字。
他俯下身，用一种哄小孩的语气说道：
“对呀，就是德威国际幼儿园，很厉害的哦。”
“念念想不想去呀？想去的话，让你爸爸求求王叔叔，王叔叔可以……呃，想想办法。”
他本来想说办不到，但为了维持自己的面子，又含糊地改了口。
谁知，念念却摇了摇头，小嘴微微嘟起，表情看起来有些认真，又有些困惑。
“哦，是那个学校呀。”
她点了点头，似乎是终于想起了什么，然后用一种非常笃定的语气，一字一句地说道：
“那个学校，不太行呢。”
“我之前去参加市里的奥数竞赛，还有英语演讲比赛，那个学校的小朋友，每次排名都好后面的。”
“……”
轰！
念念的话音在包厢里瞬间炸开！
整个圆形餐桌旁，前一秒还挂着各种假笑和嘲讽的二十多张脸，在这一刻，齐齐凝固了。
一秒。
两秒。
三秒。
“噗嗤——”
不知是谁先忍不住笑出了声，像是点燃了引线。
紧接着，排山倒海般的哄笑声瞬间爆发。
“哈哈哈哈！不行了，我要笑死了！陈宇，你行啊你！”
“不太行？排名都好后面？我的天，这台词谁给你编的？太逗了吧！”
“陈宇，你是不是疯了？为了点面子，居然教自己女儿撒这种谎？你还有没有点当爹的样儿了？”
刚刚一直在符合王峰的人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他指着陈宇，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
“我说陈宇，咱混得不好不丢人，真的。”
“但打肿脸充胖子，还拉上自己闺女一起演，这就太恶心了吧？你看看你把孩子教成什么样了？”
“就是！小小年纪就不学好，撒谎撒得脸不红心不跳的。这长大了还得了？陈宇，你这是在毁孩子啊！”
“为了你那点可怜的自尊心，有意思吗？”
“真没想到你是这种人，太让人失望了！”
一时间，群情激奋。
所有人，不论男女，都将矛头对准了陈宇，义正言辞地对他进行着“道德审判”。
他们仿佛都化身成了正义的使者，教育的专家，痛心疾首地指责着陈宇的“堕落”和“无耻”。
念念被这突如其来的阵仗吓到了。
她的小脸瞬间涨得通红，水汪汪的大眼睛里迅速蒙上了一层雾气。
她不明白，自己只是说了实话，为什么这些大人要这么大声地笑话她，还说爸爸的坏话。
“我没有撒谎！”
小家伙攥紧了小拳头，倔强地抬起头。
“我说的都是真的！德威就是排在后面！”
她的辩解，在众人听来，只是更加可笑的嘴硬。
王峰装模作样地“唉”了一声，用一种悲天悯人的腔调说道：
“陈宇啊陈宇，算了算了，别让你女儿再说了，再说下去，我都替你感到尴尬。”
他顿了顿，又将目光转向满脸通红的念念。
“好好好，叔叔相信你，相信你没有撒谎。”
他故作温和地问道：“那念念小朋友可不可以告诉叔叔，既然德威国际那么‘不行’，你读的又是什么厉害的学校，能让你这么有底气呀？”
所有人都停下了嘲笑，目光灼灼地盯着念念，等着看这对父女接下来要怎么把这个弥天大谎给圆下去。
他们笃定，陈宇肯定会随便编一个名字，或者干脆就支支吾吾说不出来。
陈宇始终没有说话，他只是轻轻将一只手搭在念念的后背上，安抚着女儿微微颤抖的身体。
他的眼神，已经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寒流。
念念感受到了爸爸手心的温度，她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小下巴，用尽全身的力气，清晰地报出了一个名字：
“我读的是，京城实验第一幼儿园。”
“……”
如果说刚才念念说德威不行是震撼。
那么“京城实验第一幼儿园”这个名字，简直核弹级别的震撼。
京城实验第一幼儿园？
开什么国际玩笑！
那是什么地方？
那是全国所有幼儿教育机构金字塔最顶尖的存在！
别说一年三十万的德威了，就是一年三百万，都摸不到那里的门槛！
能进去的孩子，非富即贵已经不足以形容，那得是真正的权贵顶层！
别说他一个市教育局下属单位的小科长，就是他们局长，想把孩子塞进去，都得托爷爷告奶奶，看人家收不收！
这个陈宇，这个吃软饭的废物，他的女儿，在京城实验第一幼儿园上学？
这比说他是玉皇大帝下凡体验生活还要离谱！
短暂的死寂过后，是更加猛烈、更加肆无忌惮的爆笑！
“哈哈哈哈哈哈！京城……京城实验一幼？我的妈呀！陈宇！你是真敢吹啊！”
“疯了，这人指定是疯了！被富婆包养把脑子都包坏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