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瞎子甚至手指状似无意地要去碰简此刻垂在身侧的尾巴。
这扎眼的一幕,毫无意外地同时落入了正在托付重任的无邪和心绪不宁的黎簇眼中。
无邪的脸瞬间就黑了,刚才那点沉重感被一股突然出现的无名火冲得七零八落。
他看着黑瞎子那几乎要贴到简身上的架势,只觉得额角青筋直跳。
黎簇的反应则更为直接,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感涌了上来,他想也没想,冲着黑瞎子就叫嚷起来。
“喂!老头!你离我姐远点!老牛想吃嫩草啊你?!也不看看自己多大岁数了!要点脸行不行?!”
几乎是同时,无邪冰冷中带着明显不爽的声音也响了起来,目标明确地直指黑瞎子。
“瞎子,你注意点影响,为老不尊也要有个限度。”
被俩人联手集火,黑瞎子非但不恼,反而是被点燃了斗志。
他慢悠悠地直起身,一手插兜,一手扶了扶脸上的墨镜,对着无邪和黎簇露出了一个极其欠揍的笑,战斗力爆表地开启了群嘲模式。
“哟?急了?”他先是看向炸毛的黎簇,“小家伙,火气别这么大嘛。你姐都没说话,你急什么?”
“再说了,你姐风华正茂,瞎子我正当盛年,怎么就叫老牛吃嫩草了?”
“我这叫…成熟男人的魅力,懂不懂?你个小屁孩儿,毛都没长齐呢,少管大人的事!”
怼完黎簇,他枪口立刻转向无邪,笑容更加“核善”。
“还有咱们无老板,装什么大尾巴狼呢?刚才躺地上装死博同情的是谁啊?这会儿倒端起架子教训起我来了?”
“啧,某些人呐,自己心里那点小九九都藏不住,酸味儿隔着八百里都能闻见,还好意思说别人为老不尊?”
他走了两步,走到无邪和黎簇中间,故意把两人隔开,然后对着简的方向扬了扬下巴,语气带着点得意洋洋的炫耀。
“再说了,我跟昭昭认识多少年了?那是过命的交情!我们这叫…革命友谊深厚!亲近点怎么了?碍着谁了?”
“某些人啊,就是嫉妒~ 瞎子我理解,毕竟昭昭这样的人物,谁见了不喜欢呢?对吧,昭昭?”
最后一句,他故意拖长了调子,眼神暧昧地瞟向简。
无邪被戳中心事,脸色更黑。
黎簇则被那句“小屁孩儿”和“毛没长齐”气得满脸通红,拳头都攥紧了。
却又实在找不到更有力的词回击,憋得够呛。
三人吵吵闹闹,空气里弥漫着无形的硝烟。
“行了,”简看够了热闹,终于出声制止。
她轻轻拂开黑瞎子搭上她肩膀的手,在他装委屈之前捏了捏他的指尖。“还是正事要紧。”
气氛再次冷凝下来。
无邪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被黑瞎子挑动的情绪起伏,目光沉沉地转向黎簇:“黎簇,我刚才说的,你怎么想?”
黎簇低着头,脚尖无意识地碾着地上的沙砾。
无邪那些计划像一团乱麻塞在他脑子里。
他抬头,对上无邪的眼睛,又飞快地移开,声音闷闷的:“我不知道……我想再好好想想。
无邪盯着他看了几秒,最终只是点点头,恢复了平静。
“好。出去后,会有人再联系你。记住我说的话。”他顿了顿,“……自己小心。”
黎簇没再说话,只是用力抿紧了唇。
他最后看了一眼靠在石壁边,依旧带着笑意的简,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又酸又涩。
他迅速别开脸,像是怕被看穿什么,闷头跟着黑瞎子和王盟,走向通往地面的那条黑暗通道。
数日后。
黎簇背着他那个洗得发白的旧书包,慢吞吞地晃进教室。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空气里是粉笔灰和卷子油墨混合的味道。
讲台上老师讲着枯燥的解析几何,下面的同学或昏昏欲睡,或偷偷传着纸条。
一切都和几个月前没什么不同。
但黎簇知道,一切都不同了。
他爸依旧不见踪影,仿佛人间蒸发。
家里冷冰冰的,连空气都带着一股陈旧的灰尘味。
他选择了回学校,像个成绩垫底的普通学渣高中生一样。
可当同桌抱怨着昨晚游戏又输了一整夜,前座女生讨论着新出的偶像剧男主有多帅时,黎簇心里会不由自主地升起一种近乎荒谬的优越感。
呵,游戏?偶像剧?你们懂什么叫真正的生死一线吗?
见过长着尾巴的漂亮姐姐吗?
知道沙漠底下埋着会吃人的树和像提线木偶一样的怪物吗?
他低头转着笔,嘴角勾起一个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带着傲慢和疏离的弧度。
黑瞎子那句“你再也回不去了”像烙印一样刻在他的行为里。
他坐在教室里,灵魂却仿佛还飘荡在古潼京那片诡谲的白沙地上。
“鸭梨!鸭梨!!”下课铃刚响,苏万就像颗炮弹一样冲了过来,一把搂住黎簇的脖子,激动得脸都红了。
“卧槽!你终于舍得回来了!想死兄弟了!走走走,放学去我家!”
“我跟你说,你家门口都堆成山了!全是你的快递!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搞批发了呢!我都帮你拿回去了!”
黎簇被他勒得直翻白眼,心里却是一动。
快递?无邪的手笔终于到了。
放学后,苏万家。
黎簇看着客厅角落里堆得像小山一样的快递箱,眼皮跳了跳。
苏万兴奋地搓着手:“快拆快拆!看看是谁给你寄了什么好东西!”
黎簇没理他,随手拿起一个分量最沉的箱子,用苏万递过来的裁纸刀划开封箱胶带。
里面是码放整齐的黑色防水布包。
他拉开拉链,一股特有的机油和橡胶混合的味道扑面而来。
“我去!这是啥?”苏万凑过来,瞪大了眼睛。
“装备。”黎簇言简意赅,拿起那个长条盒子拆开。
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把造型流畅的短款战术弩,旁边是几匣精钢打造的弩箭,箭头闪烁着幽冷的光泽。
旁边还有一本薄薄的《基础弩械使用与维护手册》。
“我的天…鸭梨,你这是要去打仗吗?”苏万看得目瞪口呆,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冰凉的弩身,又赶紧缩回手。
“这也太…硬核了吧?这段时间你到底干嘛去了啊?”
黎簇依旧没回答,他脑海里瞬间闪过古潼京里那些扭曲的藤蔓和灰白的“人”。
随手检查了一下弩机结构,动作利落得让苏万再次瞪大了眼。
“沙漠里……”黎簇一边把弩放回盒子,一边开始讲述,声音低沉。
他省略了关于简身份的部分信息,也模糊了无邪的真实目的。
那些惊心动魄的遭遇——诡异的蛇柏藤蔓、死寂工厂里的追逐、黑毛蛇的恐怖、黑瞎子装老头被他戳穿、以及那个巨大祭坛……都被他描绘得栩栩如生。
苏万听得嘴巴越张越大,眼睛瞪得像铜铃,手里的薯片都忘了往嘴里塞。
当听到黎簇描述那个漂亮姐姐再次出现,还救了无邪时,苏万猛地一拍大腿。
“是她!我就知道!简姐姐!!”苏万的兴奋简直要冲破屋顶,他抓住黎簇的胳膊猛摇。
“鸭梨!快说说!后来呢?简姐姐是不是更帅了?她有没有再跟你说什么?她那个尾巴……”
“哇塞!太酷了!你怎么不拍张照啊!求你了鸭梨,下次!下次见到她一定帮我拍张照!签名也行啊!”
黎簇正拿起一个扁平的快递盒拆着,听到苏万提起简,还叫得这么亲热,心里那股莫名的酸意“噌”地又冒了上来。
他手上拆快递的动作都重了几分,硬邦邦地回了一句:“帅是帅,关你什么事?你不是喜欢沈琼吗?这么快就移情别恋了?”
苏万被噎了一下,脸上突然飞起两朵可疑的红云,声音也小了下去,带着点扭捏和困惑。
“…沈琼是挺好的……但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鸭梨……我最近……总梦见她。”
“谁?”黎簇一时没反应过来,下意识的追问道。
“…简姐姐。”苏万的声音更低了,带着羞涩和迷茫。
黎簇拆快递的手猛地一顿,他抬起头,眼神变得犀利起来,心里感觉莫名的烦躁。
“苏万!你丫该不会做的……是那种梦吧?”他语气里是难以置信和说不清道不明的别扭。
“才没有!”苏万像是被踩了尾巴,瞬间炸毛,脸更红了,梗着脖子反驳。
“是鸭梨你思想太龌龊了!就是……就是梦见她在巷子里朝我走过来,看着特好看。”
“或者…或者像上次那样,唰一下出现救了我,特别帅!你想到哪里去了!”
黎簇看着苏万通红的脸和急于辩解的样子,心里的酸泡泡冒得更欢了。
他嗤笑一声,“哦~”拖长了音调。
眼神促狭看向苏万,“都是同龄人,谁不知道谁啊?梦见背影?救人?骗鬼呢?还不说重点!”
“鸭梨!”苏万恼羞成怒,“我说没有就是没有!那你呢?你敢说你没做过那种梦?对着……呃,某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