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终局与余音
警报器的声音比上次更刺耳，像无数根针扎进耳朵。监控屏幕上，魔法部的人已经突破了外围防线，蓝色的防御咒在夜色里炸开，照亮了实验室的钢板屋顶。
我把最后一瓶营养剂塞进他手里，动作快得有些发抖。新的躯壳还没完全适应，他的手指在捏紧瓶子时，指节依旧会不受控制地抽搐。
“他们追过来了。”我蹲下来，平视着他灰绿色的眼睛，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西弗，听着，等下我打开后门，你往东边跑，那里有片森林，魔法信号会被屏蔽……”
他没动，只是盯着我，忽然伸手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我的骨头。那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迷茫，反而带着一种近乎固执的坚持——像以前每次我要做危险实验时，他拦着我的样子。
“宝宝，听话。”我的喉咙发紧，用力想挣脱他的手，“你走不了，他们是来抓我的，你……”
“一起。”
他忽然开口，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却清晰地吐出两个字。
我愣住了。
他再说一遍，一字一顿，灰绿色的眼睛里映着外面不断闪烁的蓝光：“一起走。”
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疼得我几乎喘不过气。我看着他，看着这张用别人的皮肉拼凑起来的、却越来越像他的脸，忽然笑出声，眼泪却跟着掉了下来。
“对不起啊，西弗。”我抬手，轻轻抚摸他的脸颊，指尖沾着的不知是他的血还是我的，“看见你能站在这里，能叫我的名字，我真的很开心……可是，是我把你弄成这样的。”
我想起第一次撬开棺材时的疯狂，想起那些被我拆解的尸体，想起他一次次在手术台上痛苦的抽搐。那些被我称为“爱”的执念，其实不过是自私的掠夺。
“他们说得对，我是个怪物。”我哽咽着，擦掉他脸上不小心沾到的血污，“本来就该让你安安心心的去了，却非要把你从土里挖出来，让你受这么多苦……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他抓着我的手忽然收紧，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像在抗议我的话。
“我知道这不是结局。”我看着外面越来越近的火光，知道已经没时间了，“但这次，听我的好不好？”
我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金属盒，里面装着我最后调配的药剂——能暂时屏蔽所有魔法信号，让他像个真正的麻瓜一样消失。
“拿着这个，往东边跑，一直跑。”我把盒子塞进他手心，用力合上他的手指，“别回头，也别找我。”
他还是不肯松手，灰绿色的眼睛里第一次蓄满了清晰的恐惧，像个即将被抛弃的孩子。
“听话。”我吻了吻他的额头，像在告别，“等风头过了……不，不用等我了。你该有个新的开始，哪怕是以这副样子。”
外面传来剧烈的撞击声，合金门在咒语的轰击下发出痛苦的呻吟。我最后看了他一眼，然后猛地掰开他的手，转身按下了后门的开关。
“跑！”我吼道，声音因为用力而撕裂。
他站在原地，看着我，又看了看敞开的后门，脚步像是被钉住了。
“快走啊！”我推了他一把，自己转身冲向控制台，“就当……就当可怜可怜我这个自私的怪物，让我最后做件对的事。”
他踉跄了一下，终于还是转身，踉踉跄跄地冲进了夜色里。在他消失的瞬间，我按下了实验室的自毁程序。
警报声变成了刺耳的倒计时。我靠在控制台上，看着监控屏幕里他逐渐远去的背影，忽然觉得很轻松。
或许这样才是对的。
他本就不该被我困在这方寸之地，不该被我的执念拖着，在生死边缘反复挣扎。他是属于风的，属于那个我永远无法触及的魔法世界，哪怕是以另一种形式存在。
撞击声越来越响，合金门终于被炸开，刺眼的白光涌了进来。我闭上眼睛，仿佛又闻到了冷杉的香气，感觉到了那杯热可可的温度。
“西弗勒斯。”我轻声说，像是在对空气告别，“这次，真的再见了。”
爆炸的轰鸣淹没了一切。
只是他们都不知道，在实验室的废墟之下，一条隐秘的管道里，一个小小的金属盒正在闪烁着微弱的红光——那是追踪器的信号，只要他还带着那颗心脏，无论跑到天涯海角，我总能找到他。
毕竟，我是姜皓月啊。
一个为了爱，可以变成怪物，也可以从地狱爬回来的，科学怪人。
这不是结局。
永远不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