妊如风冷眸肃目的正襟危坐着,慢条斯理的轻轻抿了一口茶,才向妊卿卿问道:“你姑母说,你不但治好了??虢夫人的病疾,还惩治了你姑母身边的丫头?”
“是!”妊卿卿虚弱且毫无力气的说道,丝毫不顾妊如风的不满与脸色。
妊如风闻言!气的想摔杯子发泄,可他终究是忍耐住了,他尽量克制着内心的愤怒,继续问道:“你为这般做?”
她开始怀疑妊卿卿的用心,以为她对丛帝还没死心,还想做丛帝的宠妃,故而站队了??虢夫人,打算借势扳倒贤贵妃,从而顺利坐上丛帝发妻的位置。
妊卿卿不耐的轻叹一声!
自己都伤成这个样子了,他这个做父亲的非但不关心她的伤势,反而一直逼问她这么做的目的和前因后果。
不是亲生的就是不是亲生的,命不值钱,可以随意打骂磋磨。
“女儿救治??虢夫人并没有私心,至于责罚贵妃姑母身边儿的丫头也只因她们做错了事,需惩戒一二,方能长记性。”
妊如风听罢!竟找不出她半点儿错处,却又被她气的吹胡子瞪眼,让人骂也不是不骂也不是。
“你姑母身边儿的丫头何须你一个闺阁女子去惩戒,若是她们真做错了事,自由你姑母责罚就是了,何须你出头冒尖啊!”
“是,父亲教训的是,女儿记下了。”妊卿卿不想与妊如风攀扯下去,敷衍的福礼道。
妊如风眸光一沉,心下不悦。
“你要知道,咱们与你姑母才是血脉至亲,一家人,你怎么可以帮着外人与你姑母作对呢!咱们一家人本该同气连枝,一致对外才是,你可知,这次你是将你姑母给气狠了。”
妊卿卿听罢!不由得暗自冷嗤!
呵!血亲?同气连枝?一家人?一致对外?
至始至终你们将我当过妊家的人吗!没有吧!
我妊卿卿活着,不过就是你们的垫脚石,若我没有了利用价值,第一个灭口的便是我妊卿卿,再是我外祖父一族。
父亲,你上一世是怎么谄媚怀王,将我外祖父一族灭门的,你知道吗?
为了妊家基业,你辗转将我赠与怀王被玷污,又将我献给定北侯那个老头子折辱,随后又将我嫁给一个可以做我祖父的老头子做妾。
若不是我执意不肯,央求陛下赐婚,将我许配给祁北辰,所以!我以为我安全了,下半辈子可以无忧了。
可你,和那高高在上的所谓的贵妃姑母,联合怀王、定北侯,包括你那私生女,将我活活烧死在新婚之夜,灭我外祖父一族。
你说,你们害死了多少人?你们心里有数吗?如今跟我说什么亲情,一家人,同气连枝。
呵!哈哈哈哈!父亲,今日女儿承受了你这责打,就当偿还了你的“养育之恩”,从此!你我两不相欠,再无瓜葛,也再无父女亲情,只当是陌路人。
妊卿卿那红红的眼眶内,悲愤与委屈交织的泪水就要一涌而出。
望着妊卿卿那似乎歇斯底里的神色,带着一抹怨恨与决绝的情绪,虽然转瞬即逝,却还是被妊如风捕捉到了,他有那么一刻诧异,甚至是不解。
“父亲,你说的是,是女儿处事不周,若有机会,女儿定亲自向姑母请罪。”
“也请阿父放心,女儿再不会给你闯祸,将来必定光耀门楣,不让你操心一点。”
“女儿,定当记住父亲今日的教诲,绝不敢忘。”
妊卿卿说着服软的话,但神色之中无不透露着怨恨与疏离,让人不容小觑。
妊如风怔愣了片刻!觉得如今的妊卿卿有些不大寻常,他再次仔细扫了妊卿卿一眼,此刻的她已经恢复常态,只有委屈与身体上的疼痛让她难受的微微蹙眉。
看来,是自己看错了,他就说,他的这个胸无点墨的女儿,怎么可能有那样的觉悟与骨气。
“你如今知错了便好,也不要怪为父责打了你,也是自你长大以来,第一次惩治你,为父用苦良心,望你要记住,你我父女之间,依旧如往常。”妊如风开始说好话,先稳住妊卿卿。
妊卿卿心中那叫一个好笑,呵!你还真会给自己台阶下,但若今日不配合你演出,似乎也对不起你今日唱的这出戏。
“是,父亲,女儿知道了,您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女儿好,女儿记下了。”妊卿卿说罢!
妊如风这才满意的颔首。
“好了,快回去处理伤势吧!一会儿,为父命人给你请来儒医,好好处理处理伤势,以免留下伤疤。”
“是!”妊卿卿忍耐着身体的虚弱与剧痛,向妊如风微微福礼,随即退避了下去。
只是父女二人转眸的刹那,妊如风眸光犀利而富有心机与狠辣的望着妊卿卿的背影,渐渐渗出杀意。
丫头!你最好乖乖听话,莫要想着逃出本相的手掌心。
而本来满含委屈的妊卿卿,也在瞬间附有杀气,带着凝冽且坚韧的眼神,好似所有计划都在她的掌控之内。
父亲,你我之间,再无父女亲情……!
是夜!
清雅小苑
“郡主,奴婢为您处理伤势吧!”春葭伤的最轻,伤势也已经处理好,唯独妊卿卿与馥儿芳儿两个伤的最重。
妊卿卿感动于春葭的相护之情,也不舍的她带伤伺候她而令身体病上加病。
“无碍!春葭,你去歇息,本郡主身边儿这么多丫头,还伺候不过来吗?”
“可……!”春葭不放心这些个丫头,执意要为妊卿卿处理伤势。
可话刚到嘴边,永安嬷嬷便疾步而来。
瞧着妊卿卿重伤的模样,一时心疼:“郡主万安!”
“嬷嬷,您怎么来了?不是让你伺候??虢夫人至病愈才回国相府么?”
永安嬷嬷一面夺了那丫头手里的伤药,一面为妊卿卿涂抹着道:“??虢夫人听闻郡主回来便受了责罚,所以特意让老奴来伺候,唉!国相大人何故这样狠心,下这样重的手。”
永安嬷嬷害怕妊卿卿疼,还一面涂抹一面轻轻吹了吹,一丝凉意涌来,伤口果然没那么疼了。
瞧着永安嬷嬷心疼自己的模样,心中感动,若她的母亲还在世,是不是也是这般心疼她?
“嬷嬷放心,此刻伤处已经不疼了,止了血,涂抹了药,也就休养几日,便能痊愈了。”
永安嬷嬷听罢!忽然想起一事:“哦对了!”永安嬷嬷迅速从袖中取来几瓶伤药。
道:“郡主,这几瓶上好的伤药都是娘娘命老奴送来的,说是有奇效,涂抹在身上绝不可能留疤。”
妊卿卿甚是感激,故作轻松一笑:“那便多谢??虢夫人了,待到本郡主伤势痊愈,定会前去华阳宫恩谢。”
永安嬷嬷笑了笑:“娘娘说,郡主对娘娘有救命之恩,华阳宫定当恩谢,郡主就不要说这些见外的话了。”
“好,那,等得了空,我去华阳宫给娘娘做我最拿手的酥饼吃。”妊卿卿自信扬言的说罢!
永安嬷嬷与春葭相视一望,忽的“噗呲”一笑。
快别提那酥饼了,当初整个华阳宫的人都跟着哕!那场面,不要太混乱。
“你们笑什么?我……我这次将手艺练好了,不信,明日我做给你们吃。”
“不用了郡主!”永安嬷嬷与春葭同时齐呼!好不给面子的拒绝。
二人相视一笑,好似达成了什么共识,默契值十足。
妊卿卿不由得挑眉,不是!我做的酥饼有那么难吃吗?我觉得……觉得挺好的呀!就算哕了,也当减肥了好吗!真是!!!
“郡主,尚京城的信笺。”雁鹰忽然出现,立在屏风后,掏出信笺,等着春葭来取。
尚京城?起初妊卿卿还有些纳闷,什么尚京城?什么信笺?
但当她脑子反应过来时,忽然喜笑颜开,恨不得从床上“蹦”起来。
“快,快给我……!”
春葭立时拿了信笺递给妊卿卿,雁鹰便“嗖”一下不见了人影。
当妊卿卿打开拇指般大的竹筒,抽出锦帕,仔细阅览后,整个人都开心的如同买到糖吃的三岁娃娃,别提有多欢喜雀跃了。
“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
永安嬷嬷与春葭不解,可谓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家郡主怕不是疼疯了吧!怎么忽然这么高兴?
“郡主,什么喜事呀!您这么开心?”
妊卿卿神秘一笑,学起了“吊胃口”的模样道:“过几日你们便知晓了。”
永安嬷嬷与春葭懵懂的相视一笑,虽然不知道妊卿卿在高兴什么?可看到她这么开心,她们也开心。
蘅芜苑
“你确定?妊卿卿只是挨了训?并无其他惩处?”云飞雪有些失望道。
丫头——花欲颔首,道:“是呢!不过夫人倒是被老太太罚去了祠堂面壁思过,而且郡主与清雅小苑的丫头们也都因此被责打了个半死,就算郡主那几个丫头未曾得到什么惩罚,可那皮肉之苦也够他们受得了。”
呵!“真是可惜!玉轻减赔了夫人又折兵。”云飞雪不由得感慨。
花欲思忖片刻!“也不尽然!经此一事,恐怕相爷对玉轻减的恩求便要松动了。”
云飞雪听罢!顿觉如临大敌,不由得失神。
那紧握的拳头似乎都要捏出水来,眼神中发着狠。
“原以为妊卿卿被禁足半年会有所不同,可没想到,妊卿卿这丫头好似突然变了一个人,连同父亲也敢违逆了。”
“说来也奇怪,奴婢也瞧着郡主与往日不同了,如今的郡主不但不再胡作非为,甚至还仁善了不少。”花欲越想越不对劲,说着说着,就觉得哪里不一样了。
“是吗?如今看来,倒也确实。”云飞雪思忖着,忽然想起那日妊卿卿用计将她与怀王骗到一处,成功打消了怀王向她提亲的念头,如今想想,倒是确实有问题了。
加之那日,她明明将妊卿卿大闹怀王府一事有意透露给了玉轻减,利用她将妊卿卿绑去政殿问罪,这样怀王便可从中为此说情,好顺理成章的与妊卿卿说定亲事。
可偏偏妊卿卿的运气那样好,居然从她精心编织的大网中跳脱了出来,就像妊卿卿提早知晓了她的计划一般,将计就计,让怀王彻底失去与她联姻的机会。
想到此处,云飞雪不由得身心一颤,难道,妊卿卿真的开窍了?还是说,她背后另有高人指点?
“咱们派去的人,都安顿好了吗?”
“小姐放心,一切妥当。”
“妊卿卿如今已不同往日,咱们拿不准,是以!你们都要小心行事一些,莫要打草惊蛇。”
“是小姐!”
“对了,小姐,这是怀王殿下身边儿的小厮送来的信笺。”花欲忙从袖中取来一方锦帕递给云飞雪。
原本还愁云惨雾的她,一见到怀王的书信,心情立时一改阴郁,脸上也多了几分羞怯的笑容。
“小姐,怀王殿下在信中说什么了?令您这般高兴?”花欲打趣着云飞雪,似乎是猜到了信中的内容。
“贫嘴!”云飞雪嗔了一眼花欲,可脸上仍旧难掩欢喜之色。
是夜!
酒肆!
只听一阵“摔杯砸碗”声响起!随即又是一阵嘤嘤啼哭声!听着那娇娇弱弱,又委屈婉转的悲戚声!让人好生心疼,忍不住想将她抱进怀里好好疼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