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宋宴辞遵照乔卿吩咐，将车停在锦荣中学侧门的马路边。
侧门是消防大门，一般情况下都不会对外开放。
注意到车子停下来，乔卿摘掉耳塞，关掉手机里面的文言文朗诵声。
她抬头看着窗外景色，问宋宴辞：“停这里做什么？”
“不是你说要我低调点吗？正门口学长家长太多了，停这边更方便。”
言之有理。
乔卿摘掉安全带，刚准备下车，又被宋宴辞拉住了手腕。
“我这么听话，你难道不该给我一点奖励？”宋宴辞右手拉着乔卿，左手肘搁在方向盘上，手掌心抵着下巴，手指轻点唇瓣。
索吻不要太明显。
乔卿莞尔，单膝搁在副驾驶座位上，伸出右手食指勾起宋宴辞下巴，低头吻了下去。
宋宴辞趁机托住乔卿后脑，将这个离别吻加深。
“行了。”乔卿无情推开宋宴辞，拿起书包就跳下了车。
她背对宋宴辞挥了挥手，就沿着人行道朝锦荣中学正门的方向去了。
宋宴辞在车里坐了会儿，待身体彻底恢复平静，这才驱车来到学校附近一家名叫‘无涯舟’的书店门口。
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便是这家书店的含义。
这是一家人气爆棚的书店，内部装修成英伦复古风，处处可见哈利波特元素。
这家书店在全国都很有名，每天都有大量游客慕名前来打卡。
鲜有人知，这家书店背后的老板是宋宴辞。
书店所在的这栋七层小楼，都是宋宴辞的不动产。
早前听到乔卿说她想去锦荣中学念书，宋宴辞便让八方找了装修队，将楼顶打造成复式小套房。
而整个三四五层都是他的临时办公地。
将车熄火，宋宴辞拎着电脑包走下车，刚准备上楼，忽然听见有人在喊：“秦老师，给你班上那群小兔崽子买小笼包啊？”
秦老师，小笼包？
宋宴辞脚步一顿，偏头朝左手边第四个卖早餐的店铺望去。
一个穿藏青色条纹polo衫，戴着金丝框眼镜的中年男子，双手拎着两袋热乎乎的小笼包，胳膊中夹着一个公文包。
他站在摊位前，跟叫住他的男同事老师说：“是啊，上次期末考，我答应那群兔崽子，只要他们物理成绩能冲进年级前三，开学第一周都给他们买小笼包。”
“这答应了的事，总不能食言。”
那同事老师摇摇头，笑秦朗：“你就宠他们，这一大早上的，花了不少钱吧。”
“还好。”秦朗说：“还不至于吃瘪我的钱包。行了，我去给他们送早餐了，冷了就不好吃了。”
“周老师，有空再聊。”
秦朗告别了周老师，拎着小笼包就往校门口走。
他手里东西多，习惯性低着头走路。
视线里突然走近一双皮鞋，秦老师下意识拐了个弯给前方的路人让路。
可那双皮鞋也跟着他调转方向。
嗯？
秦朗纳闷地抬头，发现面前人长得实在是有些高，他又昂起头来。
一张昳丽英俊的帅哥脸在秦朗眼球中无限放大，真是给了秦朗好大的视觉冲击。
他赶紧往后退开一步。
再细看面前青年的容貌，恍惚间才觉得这男子长得有几分眼熟。
他认识的。
是他的学生？
见秦朗半晌都没能认出自己，宋宴辞掀了掀唇角，声音染上笑意：“秦帅，好久不见啊。”
秦朗愣住。
秦帅。
他曾带过的一届毕业生，的确喜欢这么喊他。那会儿他还年轻，还是个爱健身的大帅比。
那是他带领的第一届毕业班。
再看宋宴辞的容貌，秦朗认出了他，蓦地瞪大眼睛，欣喜不已地惊呼起来：“宋宴辞！”
“你是宋宴辞？”
这个名字喊出口，秦朗心里那个得意门生的形象都变得鲜活起来。
少年时的宋宴辞，高高瘦瘦的，因为沉默寡言，所以看上去总有几分阴郁的气质。
而眼前的男子，早已蜕变成真正顶天立地的男人。
他身上的阴郁感淡了许多，但气场却更加凛然强势。
“秦老师，你还记得我啊。”宋宴辞也有些感慨，没想到一别12年，曾经的初中班主任还能认出他来。
“好小子，还真是你！”秦朗想要伸手去揽宋宴辞的肩膀，一抬手，才发现自己比宋宴辞矮了好大一截。
他也不尴尬，直接用力地拍了拍宋宴辞的胳膊。
秦朗又指着树下停着的劳斯莱斯，问宋宴辞：“这车是你的吗？我先前看到你从这车上下来。”
宋宴辞也没隐瞒，直言道：“对，这是我的车。”
秦朗在等小笼包的时候，就看到了这辆劳斯莱斯，当时还在想：这又是哪位有钱老总来送孩子上学了。
此刻，得知这豪车的主人是自己的学生，秦朗都为他感到骄傲。
“对了。”秦朗很关心宋宴辞现在的工作，问他：“你现在在做什么？是当了科学家，还是当了大老板？我记得你念初中那会儿，梦想是进物理研究院...”
宋宴辞莞尔，他说：“我现在创业。”
闻言秦朗也不觉得奇怪。
在得知这辆劳斯莱斯是宋宴辞的车后，秦朗就猜到宋宴辞可能创业成了大老板。
看看时间，宋宴辞问秦朗：“秦老师晚上有空吗？我想请你跟师娘吃顿晚饭。”
秦朗哈哈大笑，他说：“就算有事，那也要为你腾出时间来。”
宋宴辞应道：“那晚上五点半，我来接你跟师母。”
“好好好。”秦朗也不跟宋宴辞客气，他指着宋宴辞的劳斯莱斯说：“记得开豪车来，让我和你师娘也蹭蹭豪车。”
宋宴辞不由失笑，“这是我的荣幸。”
“那我们先加个微信好友。”秦朗掏出手机来跟宋宴辞加好友。
“忘了问，你今天怎么会来学校这边？是过来谈工作，还是单纯想回母校逛逛？”
秦朗热情地说道：“如果你要回学校逛逛，那可以下午再来，下午我没课，我陪你逛逛。”
“我正有这个打算，那就麻烦秦老师了。”
“客气啥。”
加了好友，秦朗将手机塞回裤兜，他望着宋宴辞如今成熟英俊的模样，眼眶不由泛红。
“孩子。”
秦朗感叹道：“教了这么多年书，你是我教的最聪明的学生，但也是老师心里最放心不下的那个。”
“毕业这些年，你杳无音讯，我昨晚还跟你师娘讨论起你来，很担心你这些年是不是碰到了困难，过得不如意...”
秦朗侧身闭了闭眼睛，将泪意逼回去，这才重重地拍了拍宋宴辞胳膊。
“孩子。”
“见你过得好，老师就放心了。”
距离中考都12年了。
这12年里，宋宴辞从没有跟班上同学联系过，也没跟他这个班主任联系过。
班上同学都知道宋宴辞的家庭情况。
他没有父母，是被一个老人家养着的。
同学聚会上，大家说起宋宴辞来，话里话外都在猜测他是不是混得不好，没脸来参加聚会。
如今，得见宋宴辞出人头地，秦朗由衷替他高兴。
*
中午放学后，住校生都去学校食堂吃饭，走读生通常会在校外或家里吃。
虞奚的舅舅在学校附近给她租了一套学区房，雇了保姆给她做饭。
她中午直接回家吃。
见乔卿拎着包，看样子是要出校，虞奚追上去问：“卿卿，你也走读吗？”
“嗯。”
“你在学校附近租了房子吗？”
“对。”
“我舅舅也帮我租了房子，离得很近，你要去我家吃饭吗？我家保姆做饭可好吃了，我每顿都能吃两碗！”
虞奚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这些话听在别人耳朵里，有炫富的嫌疑。
她刚想解释，就听到乔卿说：“今天就不去了，改天吧，我男朋友在等我回去吃饭。”
“啊？”虞奚眼睛都瞪圆了。
她昨天放学的时候就见过宋宴辞了，自然知道乔卿有个大帅比男朋友的事。
但她不知道乔卿和宋宴辞都同居了！
楼梯间学生众多，虞奚不敢大声说话，只能挽着乔卿胳膊，垫着脚在她耳边轻声问：“你跟你那个男朋友一起住？”
是同居的那种吗？
乔卿态度很坦然地承认了：“嗯，他在陪我上高三。”
乔卿这么坦率，虞奚反倒有种是自己少见多怪了。
两人结伴走出校门，又一起右拐，沿着种满了梧桐树的街道往前走。
越走，虞奚的表情越古怪。
走了三百多米，虞奚停下来说：“我到了。”
虞奚指着右侧的居民楼，她说：“我家就住这栋楼，租的3楼。我家很好记的，隔壁就是网红书店无涯舟，你以后来找我，认准这家书店就好啦！”
站在两栋楼中间，乔卿的表情也有些莫测。
“怎么了？”虞奚见她不说话，感到有些茫然。
乔卿伸出左手食指，指着隔壁的书店，“我们住在书店楼上。”
虞奚：“...”
这是什么缘分？
她歪歪头，又问：“几楼？”
乔卿：“这栋楼应该都是我们的。”
虞奚倒吸凉气。
不愧是开劳斯莱斯的男人，竟然租下了整栋楼！
“那咱们不仅是同桌，还是邻居了。”虞奚接受良好，她笑嘻嘻地说：“以后咱俩可以结伴上下学了。”
说话间，书店旁边的侧门被打开。
虞奚下意识抬头去看，便看见一个身穿黑衬衫的大帅比，牵着一条威风凛凛的德牧犬走了出来。
虞奚一眼认出那帅哥就是乔卿的对象，她朝宋宴辞友好地打了声招呼，就像个小兔子一样跑进了自己小楼的侧门。
宋宴辞牵着爱卿走过来，他很自然接过乔卿的书包，牵着她的手走进楼梯间。
楼梯间被他改装了电梯。
走进电梯厢，宋宴辞问乔卿：“你那个女同学，是不是不喜欢我？”
乔卿弯着腰揉爱卿的耳朵，回答宋宴辞的问题：“小女孩害羞，不好意思跟你说话。”
宋宴辞倒也理解。
毕竟他年龄阅历摆在那里，小姑娘们看到他，大多都是这种反应。
“你怎么把爱卿带过来了？我家小八嘎呢？”
“小八嘎晕车，没带过来。”
小八嘎的确有些晕车，来回跟着跑遭罪。
宋宴辞直接带乔卿回了楼上的复式小套房，一进屋，乔卿脱了鞋就往厕所走。
边走边说：“等会儿有外卖送过来，帮我送到厕所。”
嗯？
也就几分钟吧，外卖员敲响了大门。
宋宴辞取了外卖，打开，看到里面是几包尺寸不同的卫生巾。
他犹豫了下，才走到厕所门口问乔卿：“你要哪包？”
乔卿：“都给我，门没锁，你帮我送进来吧。”
宋宴辞拧开门，低着头走进去，眼神没有乱瞟一眼。
将东西送给乔卿后，宋宴辞飞快转身出了厕所。
关了厕所门，他这才长长地舒了口气。
*
吃完午饭，宋宴辞跟乔卿提起晚上聚餐的时候，“我今天早上碰到了初中的班主任秦老师，约了他跟师娘晚上一起吃饭。”
“卿卿要陪我一起去吗？”
宋宴辞以为乔卿会拒绝，意外的是乔卿答应了，“好啊。”
对上宋宴辞投过来的惊讶目光，乔卿笑着解释：“能被你设宴款待的老师，一定是你敬重的恩师。”
“你敬重爱戴的人，我也愿意去见见。”
听到这话，宋宴辞心里软得一塌糊涂，他说：“那晚上我们一起去。”
*
下午，宋宴辞在秦老师的陪同下在母校转了一圈，路过高三教学楼前，他忽然停下来，抬头看向教学楼的上方。
“秦老师，20班在几楼？”
秦朗指着第三楼说：“二楼右手边，倒数第二个就是。”
宋宴辞望向那间教室。
从这里只能看到20班的天花板，跟窗户边飘扬的遮阳窗帘。
“怎么了？”秦朗说：“你有弟弟妹妹，还是亲戚的孩子在20班上课？”
“叫什么？你告诉我，我让你师娘多多关照。”
宋宴辞眼神有一秒钟的错愕。
“师娘是20班的班主任？”
秦朗颔首，“是啊，你师娘教高中语文，她带的这一届正好高三，20班就是她的班。”
“你那亲戚家的小孩儿叫什么啊？”秦朗已经把这事放在了心上，打算等会儿见到妻子，就跟她说说这事。
宋宴辞迟疑地说：“不是亲戚家的小孩儿。”
“那是你的什么人？”
“...我对象。”宋宴辞声音莫名有些心虚。
秦朗眼睛都瞪大了。
“是你的啥？”秦朗怀疑自己听错了。
宋宴辞这次声音恢复了平静：“我对象。”
秦朗震惊得倒吸了口气。
秦朗神色顿时变得严肃起来。
他严厉地叱责宋宴辞：“...宋宴辞，你二十好几的人了，你跟高三生谈恋爱？”
“我不管你们是正常恋爱，还是别的情况！你赶紧给我断了！你别害了人家姑娘，也别误了自己前程！”
“你要爱惜羽毛，别...”
宋宴辞可不敢戴上这个罪帽子，他赶紧解释：“我对象成年了，已经满19了。”
闻言，秦朗高悬着的那口气，这才散开。
但他立马便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都19了，怎么还在读高三，她叫什么...”
说完，秦朗自己倒是先想起了什么。
他惊呼道：“你那对象，不会是乔卿吧？”
宋宴辞轻轻一点头，“嗯，是她。”
秦朗倒有些哭笑不得了。
这是什么缘分啊？
*
秦朗没有把这事告诉妻子，打算等晚上吃饭的时候，给妻子一个‘大惊喜’。
宋宴辞也没把这事告诉乔卿，他很想看看乔卿知道这事后，会是什么反应。
被隐瞒情况的乔卿和古老师，前后脚离开教室，又一前一后地走出校门。
虞奚跟在乔卿身旁，盯着古老师一边走路，一边整理衣裙的行为，她笃定道：“古老师晚上有约会。”
乔卿赞成虞奚的看法，“可能是跟朋友约了饭。”
“应该是。”
走到校门口，虞奚和乔卿目睹古老师上了一辆熟悉的劳斯莱斯，她俩同时停下来。
虞奚用胳膊肘撞乔卿腰肢，“卿卿，古老师怎么上了你男朋友的车？”
乔卿一歪头，难得露出茫然表情。
“虞奚，你先回去。”
“哦。”
等虞奚走后，乔卿这才走到劳斯莱斯的副驾驶。
她拉开车门 ，跟后排笑容满面的古老师四目相对。
古老师满眼都是问号。
乔卿看了眼憋着笑的宋宴辞，再看看坐在古老师身旁的陌生男士。
很好。
宋宴辞竟然敢戏耍她。
乔卿坐进副驾驶，侧过身子，十分从容地朝古老师喊了声：“古老师。”
接着，她看向古老师身旁的秦朗，又镇定自若地喊了一声：“师公。”
秦朗愣了下，赶紧应道：“诶！”
古老师茫然了几秒，很快也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
她眼神在乔卿和宋宴辞身上来来回回看了好几次，才问乔卿：“乔卿，你和宋宴辞是...”
“他啊。”乔卿扫了眼旁边不敢作声的宋宴辞，拖长腔调：“是我的司机。”
宋宴辞：“...”
很好。
玩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