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烬垂眸思忖了片刻,指尖在膝上轻扣着,沉声道:“太后圣明,太子根基未劳,加上朝堂上众位大臣虎视眈眈,此次去避暑山庄避暑,随行人员得仔细斟酌,既要保证太子安危,还不能扰了山庄的清净。”
太后闻言,端起茶盏,茶盖轻轻刮着浮沫,眼尾的细纹藏着几分深意。
“你说的是,往年随行的多是宗亲和肱骨老臣,不过有你在,哀家甚是放心,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了。”
赫连烬拱手应下,心里已经开始盘算下一步的打算了,还没等他想明白,就听太后又继续开口道:“听闻你那位王妃是个孝顺懂事的好孩子,连府里的老夫人都甚是满意。”
京城里的风吹草动,只要太后愿意,就没有她不知道的,更何况太后对姜家也是关注得很。
听到太后提起姜元姝,赫连烬面上十分平静道:“太后谬赞了,王妃是个稳妥的,比起微臣,对祖母的照顾确实更加尽心些。”
“那就好。”
太后放下茶盏,瓷盖与碗沿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
“当初哀家瞧着她出身名门,知书达理,所以才允了你们俩的亲事,哀家知道你的性子,不爱说话,有什么事都喜欢憋在心里,哀家也怕乱点鸳鸯谱导致你们成为一对怨偶,如今看来,你们两个倒也相配。”
赫连烬对此不置可否,他沉默以对,太后对此也没有什么意见。
不过她好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语气随意得仿佛闲话家常。
“她的那位庶妹,哀家对她也很有印象,虽然出身低微了些,听说也是个机灵稳妥的,不知道上次她受了委屈后,如今可好受些了?”
赫连烬的喉结几不可察地滚动了一下,指尖轻叩的动作也停了下来,他能感觉到太后提起姜菀宁时目光落在他的身上,带着不动声色地探究。
他垂着眼帘,声音没有丝毫波澜。
“牢太后挂心,姜二小姐她平日里不爱出门,性子也偏静,上次太后赏赐后,定是日日夜夜感念娘娘。”
“哦?”
听到这话,太后拖长了语调,笑意漫上眼角,只听她轻声道:“哀家倒是觉得,这般大的姑娘更应该出来走动走动,避暑山庄的荷花开得正好,让这些年轻人多看看精致,也是好的。”
赫连烬沉默着没接话,太后这话可不是随口提起,姜菀宁平日里一直呆在王府,鲜少露面,而她这样的出身,自然也不可能进入京城中贵女圈,可太后偏偏当着他的面提起,分明是意有所指。
太后见他不语,脸上的笑意未减,反而更深,笑道:“说起来,姜家这两位姑娘都不错,各有各的好,元姝温婉,菀宁素雅,若是能一同在你身边伺候,或许也能像娥皇女英那般成就一段佳话。”
这话一出,赫连烬迅速起身,跪在地上,随后抬起头来,眸色沉沉地看向太后,语气里也带着不容置疑的冷硬。
“太后说笑了,臣不是那三宫六院的帝王,赫连家也有不纳妾的规矩,元姝才是臣的王妃,也会是唯一的妻。”
他的声音不高,但是却带着一股慑人的气势,殿内的空气也瞬间凝滞,连一旁伺候的宫人都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太后脸上的笑容也淡了些,但是却也没有动怒,只是轻轻叹了口气,虚扶了地上的人一把。
“你这孩子,脾气还是这样较真,哀家不过随口一说,你倒当真了。”
“罢了罢了,不说这个了,还是看看随性名单吧。”
赫连烬紧绷的肩线稍稍放松,他心里清楚,太后的那番话,说是玩笑,实则是敲打。姜元姝是被硬塞给他做王妃的,太后倒不害怕会发生什么。
但是姜菀宁却不一样,太后定是闻到了什么风声,这才如此戒备,她用这种方式来试探他,既试探他对姜家的态度,也试探他的野心。
而此时被讨论的主角姜菀宁,此时正在她自己的小院里听着小桃的汇报。
“二小姐,上次咱们的人出手帮了桂枝一把,加上有二小姐的良药,桂枝现在已无大碍,伤口也都愈合了,不过……”
“不过什么?”
小桃咬了咬唇,声音放低了些道:“那桂枝竟然一直在王府扮丑!”
小桃说着,神色也变得有些凝重起来,没想到姜菀宁听完,并没有什么反应,那表情似乎在说:就这?
“二小姐!您怎么还能这么云淡风轻,桂枝不仅一直在扮丑,而且她还长得很漂亮!这样的人若是还留在王府,简直就是尽心叵测!”
姜菀宁看着义愤填膺的小桃,微不可察的轻叹了口气道:“其实我早就知道了,那次她偷偷往墙角狗洞放的,就是一些炭粉。”
而且这可不是普通的炭粉,这里面还加了些别的东西,涂在人的脸上能让人的肤色变得黯淡无光,弱化人的五官。
想来桂枝原本是打算在姜元姝身边谋条出路,但不成想有姜菀宁的插手,让她看清了姜元姝的真面目,她自知在姜元姝手底下讨不到好,这也算是给她自己留了条后路。
只可惜,她还没来得及换条大腿,就又让姜菀宁给搅黄了。
“啊?您早就知道了?桂枝从她那老乡口中得知是您出手救了她,非要想办法见您一面,您看……”
小桃本以为姜菀宁会拒绝,但是没想到她却一口答应了下来,让小桃约她在城东最大的酒楼见面。
小桃不解,但是看到姜菀宁已经露出疲态,没有再问。
次日,姜菀宁主动来到姜元姝的院中,向她禀明。
“姐姐,妹妹最近得到了一些经书的消息,想着对姐姐可能有用,特意前来告知。”
姜元姝见她如此上道,勉强“嗯”了一声,姜菀宁借机道:“只是现在经书还在师太手中,姐姐若是想要,妹妹愿意替姐姐走一趟。”
姜元姝眼珠一转,本想派自己的人去,可是想到师太那古怪的性子,随即作罢。
“也好,有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