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霭已经睡熟了。
雨丝打在窗户上,一片朦胧,隔绝了那些令人厌倦的霓虹灯光。
陆青空在浴室门口站了许久,才缓缓挪动脚步走了过去。
他站在床榻与床边的缝隙间,挡住了窗外的光,苏霭被隐匿在他的身影里,看不清神情。
“苏霭,你说,我该怎么做呢……”
他垂眸看着苏霭的睡颜,喃喃自语。
声音极轻,让人都听不出他的情绪。
他就这么站了许久。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霓虹灯光透过水汽折射进来,在苏霭脸颊投下片晃动的光斑。
陆青空突然伸手,用指腹轻轻按在那片光斑上,动作轻得像触碰易碎的泡沫。
当苏霭在梦中轻轻哼唧一声,他像被烫到般缩回手,后背抵着窗台缓缓滑坐下去,膝盖抵着额头。
黑暗里,只有他胸腔起伏的频率逐渐放缓。
第二天。
苏霭猛地睁眼,一把掀开被子坐了起来。
陆青空正好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走了进来。
“醒了?”
苏霭的昨晚的记忆逐渐清晰起来,他昨天是在……发酒疯?
想到这,他一时间也有些尴尬地点了点头。
陆青空倒是毫不在意,也没提起昨天的事,两步走了过来,将手里的碗放在了苏霭身边的小桌子上。
“昨天……”
苏霭轻轻摸了摸鼻子,才低声开口。
“陈浩和林予安来过了。”陆青空坐在另外一边的床上,避开了这个话题。
“出什么事了?”苏霭眉头微蹙,抬头看向他。
“没出什么事,才是意外。”陆青空正色道。
苏霭沉默,略思索一瞬,才问道:“他们只是来看我们的情况?”
“嗯。”陆青空简短的回了一个字,又催促苏霭,“快起来吃点东西。”
“好。”苏霭说着也准备爬起来。
可刚掀开被子,他就愣住了。
原因无他,只是……他下半身是光着的……
苏霭的手指僵在被角上,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
上半身套着一件明显大一号的宽松t恤,而下半身……空荡荡的。
床单上还残留着一点水汽未干的痕迹,显然有人替他擦洗过。
苏霭缓缓抬头,看向陆青空。
陆青空正准备斜躺在床上,察觉到他的视线,抬眸瞥了他一眼,又迅速回过了头。
“你……”苏霭张了张嘴,难得有些词穷。
“你昨晚吐了。”陆青空语气平静,抬手整了整枕头,将它靠在床头,“衣服都脏了,我帮你换了。”
苏霭:“……”
他完全不记得自己吐过。
但更让他无言以对的是,他不仅被扒光了,还被洗了一遍?
苏霭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所以,你……”
“放心,没看。”陆青空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
苏霭挑眉:“没看?”
陆青空:“……闭着眼睛洗的。”
苏霭:“……”
空气凝固了一瞬。
陆青空还在若无其事地拍打枕头,苏霭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笑了。
“哦。”他慢悠悠地应了一声,语气意味深长,“那真是辛苦你了。”
陆青空手里的枕头差点掉在地上。
苏霭没再继续这个话题,掀开被子准备下床,结果刚一动,就发现床边放着一套叠得整整齐齐的新衣服,包括内裤。
他顿了顿,抬头看向陆青空:“你买的?”
陆青空闷闷地“嗯”了一声:“早上出去了一趟。”
苏霭点点头,伸手拿过衣服,似笑非笑:“连尺码都买对了?”
陆青空:“……”
他猛地站起身,伸手端起碗,大步走向苏霭,语气硬邦邦的:“快穿,吃完还有正事。”
苏霭看着他没什么表情的脸,嘴角的淡笑也落了下来。
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洒进来,落在两人之间。
空气里飘着淡淡的面香,和一丝若有若无的,难以言说的微妙气氛。
僵持片刻,苏霭才低下头,穿起了衣服。
他没有刻意背着眼前的人。
陆青空依旧端着那碗面,静静站在他身边。
苏霭的余光扫过他,却看到他的目光却避开了苏霭,不知落在了何处。
不知为何,苏霭心中忽然升起种不舒服的情绪。
他换好衣服走进浴室,随便洗了把脸。
看着镜中的自己,鬼使神差的观察了片刻,“也……没什么变化啊……”
反应过来自己在干什么,苏霭又慌乱地抹了一把脸,才匆匆走出浴室。
苏霭从浴室出来时,陆青空还站在原地,那碗面在他手中冒着热气,看起来已经有些坨了。
\"吃吧。\"陆青空将碗递过来,声音比平时低了几分。
苏霭接过碗,指尖不经意擦过陆青空的手背。
那一瞬间,陆青空猛地缩回手,碗差点翻倒,幸亏苏霭反应快,及时接住了。
两人都愣住了。
\"抱歉。\"陆青空先开口,声音干涩,\"手……有点麻。\"
苏霭盯着他看了几秒,没有拆穿他这拙劣的谎言,最终只是沉默地坐到床边,低头吃起了面。
面条已经有些凉了,口感并不好,但他机械地咀嚼着,味同嚼蜡。
陆青空走到窗边,背对着他,肩膀线条绷得紧紧的。
阳光透过他的白衬衫,勾勒出清晰的肩胛骨轮廓。
\"你昨晚...\"苏霭突然开口,声音平静,\"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说?\"
陆青空的背影明显僵了一下。\"没有。\"
\"我好像听见你说话了。\"
\"你听错了。\"陆青空转过身,脸上已经恢复了平常的表情,\"你醉得不省人事。\"
苏霭放下筷子,碗里还剩下大半的面。
\"是吗。\"
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两人之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最终是陆青空先移开视线:\"我们该出发了,银浩介还在等答复。\"
苏霭站起身,随手将碗放在床头柜上。
\"你决定好了?要和他合作?\"
\"你不是说他在说谎吗?\"陆青空反问。
\"醉酒说的话你也信?\"苏霭轻笑一声,眼神却没什么温度。
陆青空深深看了他一眼:\"我信。\"
这两个字让苏霭心头莫名一颤。
他移开目光,拿起外套穿上:\"那就去吧,看看这只狐狸到底想玩什么把戏。\"
走出旅馆时,昨夜的雨水还残留在街道上,反射着刺眼的阳光。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保持着微妙的距离。
苏霭走在后面,目光不自觉地落在陆青空的后颈上。
那里有一缕头发翘了起来,随着步伐轻轻晃动。
他突然想起昨晚朦胧中感受到的触碰。
温热的手指,轻柔得像羽毛一样的抚摸。
是真的发生过,还是酒精制造的幻觉?
\"苏霭。\"陆青空突然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昨天银浩介提出的条件,无论如何我都会答应。\"
苏霭怔住了。
阳光太强烈,他眯起眼睛,看不清陆青空的表情。
\"我知道。\"最终他这样回答,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陆青空点点头,继续向前走去。
两人的影子在积水中短暂交叠,又很快分开。
苏霭看着前方那个挺拔的背影,胸口泛起一阵陌生的酸胀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