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名为“时空交汇处”的5A级景区,自开业以来便是三界奇观。它不仅复刻了各朝各代的标志性建筑,更因一批特殊的“居民”——由历史长河中投影而至的历代帝王将相——而闻名遐迩。平日里,始皇嬴政在仿阿房宫中批阅“宇宙级”奏章,唐宗李世民在微缩版太极殿与群臣“虚拟”论政,明太祖朱元璋时而巡视他心心念念的仿南京皇城,清高宗乾隆则常在漱芳斋赏玩他那数量惊人的“数字藏品”……虽说是投影,但景区管理局给予了他们最高规格的尊重与照料,力求让他们体验到“退休”生活的安宁与乐趣。
然而,一份来自景区管理中心的《关于组织全体居民进行年度健康体检的通知》,却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这群见惯了大风大浪的帝王中间,激起了层层涟漪。
通知下发当日,各位皇帝的反应便迥然不同。
在仿南京皇城的御花园内,朱元璋正穿着一身利落的短打衣裳,亲自侍弄着他那几畦菜地。听到内侍(由景区工作人员扮演)禀报体检一事,他放下锄头,蒲扇般的大手“砰砰”地拍着自己结实的胸膛,声若洪钟:“体检?查个啥?咱这身子骨,硬朗得很!当年跟着郭大帅,后来自己拉队伍,刀里来枪里去,什么伤没受过?箭疮裂了,拿烧红的烙铁一烫,哼都不带哼一声!比你们那劳什子仪器管事多了!”他撇撇嘴,对所谓的现代医疗颇不以为然,“望闻问切,老祖宗的法子就够用了!搞这些花里胡哨的玩意儿。”
与此同时,在精致典雅的漱芳斋,乾隆皇帝正优雅地品着一盏雨前龙井,旁边的小几上摆放着几样精致的苏式点心。他慢条斯理地用丝帕擦了擦嘴角,整理了一下明黄色的团龙纹袖口,语气带着几分矜持与优越:“朕之龙体,自有上天庇佑。每日清晨饮用玉泉山水冲泡的参茶,午后有太医院精心调配的滋补膏方,晚间更有宫女以古法推拿活络筋骨。日日进补,时时调养,龙体安康,何须借那冰冷器械查验?”在他看来,这种大规模、标准化的检查,实在有失他十全老人的格调。
而在仿太极殿的书房里,李世民则显得开明许多。他放下手中批阅到一半的、关于如何优化景区虚拟货币体系的“奏折”,认真听取了工作人员的讲解。“防患于未然,查微而知着。”他沉吟片刻,点头表示赞同,“孙思邈真人在《千金方》中亦强调‘上医医未病之病’。定期查验身体,确是有益之举。朕准了。”他甚至还提出建议,“若能借此机会,将现代医理与《黄帝内经》、《千金方》等古籍相互印证,倒也是一桩美事。”
最特别的当属始皇嬴政。他在仿阿房宫的高台上,负手而立,眺望着远方(实际上是景区的模拟星空)。听到体检消息,他猛然转身,玄色冕服上的十二章纹仿佛也随之流动,眼中闪烁着熟悉的热切与执着:“哦?体检?可知其准确否?可能窥得长生之秘?寡人欲活万年,统御这万千世界,若此检查能助寡人寻得延年益寿之法,倒值得一试。”他关心的并非健康本身,而是其背后是否蕴含着他孜孜以求的“不朽”可能性。
景区管理中心负责此事的专员小张,拿着各位皇帝反馈回来的“态度报告”,哭笑不得。他预感到,这次体检,恐怕不会太平静。
体检前夜,各位皇帝的居所内暗流涌动。
朱元璋住处。马皇后(投影)正温言相劝:“重八,听说那血压计,就是套在胳膊上,鼓鼓气便能知你血脉运行是否顺畅,比太医摸脉更准哩。你就去试试,又不少块肉。”朱元璋嘴上还硬着:“妹子,你就是太信这些新玩意儿!咱自己的身体,自己能不清楚?”但眼神却有些游移,偷偷摸了摸自己的手腕,似乎在回忆当年军医把脉的感觉。
乾隆寝宫内。他正对着穿衣镜,仔细斟酌明日体检的“行头”。“虽是体检,亦不可失了帝王威仪。穿常服显得不够庄重,穿朝服又过于繁琐……嗯,便穿这件新制的缂丝金龙便袍吧。”他又吩咐太监,“去,将朕那盒东北老山参切片带上几钱,若感觉耗费精神,也好及时含服补益。”对于明日要接触的那些陌生仪器,他心中既有几分好奇,更有十二分的警惕,生怕损伤了这“万乘之尊”的贵体。
李世民则显得从容许多。他甚至在灯下翻阅起了工作人员为他准备的、图文并茂的《现代医疗检查简介》小册子。“核磁共振……乃是利用磁场与射频脉冲成像……有趣,竟能清晰看见骨骼筋肉,乃至脏腑形态,真乃‘内视’之神器也!”他越看越觉得有趣,对明日之行充满了探究的期待。
嬴政那里,气氛最为凝重。他召来了景区配给他的“现代事务顾问”(一位历史系毕业的年轻员工)。“寡人问你,那抽血之法,取血几何?可会伤及元气?所用器皿,是否洁净无垢?还有那……b超,竟能穿透皮肉,直视内里?此法……与巫觋之术,可有牵连?”他问题一个接一个,核心始终围绕着“安全”与“是否涉及超凡力量”。顾问耐心解释,再三保证一切都是科学、无菌、安全的,嬴政才将信将疑地挥退了他,独自沉思良久。
体检日一早,景区现代化医疗中心门口,便上演了一出“帝王驾临”的大戏。朱元璋龙行虎步,乾隆雍容华贵,李世民气度沉稳,嬴政威严深重,各自带着或多或少的随从,几乎是同时抵达。
中心主任带着一众医护人员早已在门口迎候,虽然事先经过培训,但真见到这几位历史上声名赫赫的人物齐聚一堂,还是忍不住手心冒汗。
一进大厅,朱元璋那大嗓门就响了起来:“嚯!这地方倒是亮堂,就是这味儿(消毒水味)有点冲鼻子!这些铁疙瘩就是检查用的仪器?瞧着笨重,比咱当年的太医望闻问切差远了!”他指着一台ct机,评头论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