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京冷笑一声,拂袖道:“荒谬!贼寇岂知忠义?今日招安,明日复叛,前朝黄巢之鉴犹在眼前!况且若招安成功,岂非告诉天下人,造反可得官爵?届时各地匪患必定更加猖獗!”
他转向徽宗,深深一揖:“陛下,老臣执掌朝纲多年,深知礼法不可废,纲纪不可乱。今日若向草寇低头,他日史笔如铁,将如何评价陛下?又如何评价我大宋朝廷?”
这番话正好戳中了赵佶的心病,作为艺术家皇帝,他最好面子,最重声名。
想到可能被后人讥讽为“招安天子”,他的脸色顿时变得非常难看。
高俅察言观色,趁机添油加醋:“太师所言极是。那晁盖不过一介草莽,若朝廷示弱,四方豪强必定竞相效仿。”
赵凯急得额头冒汗,还想争辩:“陛下三思啊!如今国库空虚,兵力分散...”
“够了!”
赵佶猛地一拍御案,声音冷若寒冰:“赵凯,你一再为贼寇张目,究竟是何居心?莫非你与那梁山贼寇有所勾结?”
这话如同晴天霹雳,赵凯吓得扑通跪地,连连叩首:“臣一片忠心,天地可鉴!臣只是为社稷着想啊陛下!”
蔡京慢悠悠地补了一句:“或许赵御史是看那晁盖在济州颇得民心,心生向往吧。”
这句诛心之论彻底断了赵凯的后路。
赵佶勃然大怒,指着赵凯喝道:
“好个为社稷着想!朕看你是想毁我大宋江山!传旨:御史赵凯,扰乱朝纲,即日革去官职,贬为庶民,永世不得录用!若有再敢言招安者,以同罪论处!”
两名殿前侍卫应声而入,不容分说地架起面如死灰的赵凯,拖出了垂拱殿。
赵凯凄厉的“陛下明鉴...”在殿外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宫墙之间。
殿内群臣噤若寒蝉,无人再敢发声。
赵佶余怒未消,胸口剧烈起伏着。
他望着殿外灰蒙蒙的天空,仿佛看到大宋的江山正在四面烽火中缓缓沉沦。
宋徽宗看着赵凯被人拖了下去,奇怪的是,心中竟然没有丝毫波澜。
这两年,这样的官员多了去了,他也已经是习以为常了。
“蔡爱卿,济州府的盗匪该怎样处置...你有何高见?”
蔡京赶忙出班:“禀圣上,卑职有一个建议,正要向圣上禀报。”
宋徽宗闻言,心情顿时好了很多,关键时候,还得是自己的老丈人。
“蔡爱卿,请说!”
“是!”
蔡京躬身道:“陛下,济州之患,确如芒刺在背,不可不除。然童枢密大军陷于江南,西军精锐受制于西夏,京师禁军需拱卫畿辅,不宜轻动。老臣思虑再三,或可调动地方精锐,以地方之力平地方之乱。”
赵佶闻言,身体微微前倾:“哦?爱卿细说。”
“凌州团练使,‘圣水将’单廷珪与‘神火将’魏定国,此二人皆乃当世良将,善练精兵。”
赵佶一听大喜:“此二人果有这么神勇吗?”
“禀圣上,单廷珪精通水战,麾下五百玄甲军熟稔水文,可沿五丈河而下,直逼济州水寨。魏定国擅用火攻,其‘神火军’三百人装备精良火器,攻坚拔寨,无往不利。”
“好...好...”
宋徽宗本身就是一个糊涂蛋,你要问他哪些地方有书画大家,他一定会如数家珍,娓娓道来。
但是,你要是问他大宋现在有哪些兵马,哪些州府由谁来镇守,是否人尽其职,他是一概不知。
所以,任何人都不是天才,都有自己的优点和缺点。
像宋徽宗就是一名成功的艺术家,但却是一个失败的皇帝。
蔡京顿了顿,继续禀报:“此举还有三大好处。其一,凌州兵马乃地方厢军,调动便捷,无需动用朝廷主力,可免中枢调度之繁冗。其二,单、魏二将久在地方,熟知地理民情,不比远来之师。其三,即便……即便战事不利,亦不致动摇国本,朝廷仍有转圜余地。”
高俅眼睛一亮,立刻附和:“太师此计甚妙!单廷珪、魏定国确是将才,当年在凌州剿灭‘过山风’寇乱,便显露出众能耐。以他二人对付晁盖,必定会万无一失。”
殿内几位大臣也纷纷点头,显然认为这是个稳妥的方案——胜则解了济州之围,败也不过是损失些地方兵马,于大局无碍。
赵佶沉吟片刻,这确实是个眼前看来最可行的办法。
他既不愿再听“招安”二字,又无力立刻调动大军,蔡京此策正好给了他一个台阶。
“准奏。”
赵佶终于做出了决定,“即刻拟旨,擢升单廷珪为济北招讨使,魏定国为副使,率凌州本部兵马,限期一月,克复济州!”
“陛下圣明!”
众臣齐声应和。
旨意很快拟好,用了印,由快马加急送出汴京,直奔凌州而去。
然而,无论是深宫中的皇帝,还是枢密院里的重臣,亦或是那位老谋深算的蔡太师,都低估了济州那位“托塔天王”晁盖——或者说,占据了他身躯的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灵魂,高启强。
他们更不知道的是,当朝廷的旨意还在路上时,济州城内的“晁盖”早已通过他精心构建的情报网络,得知了朝会上发生的一切。
“凌州……单廷珪,魏定国……”
高启强(晁盖)站在济州府一家改建的“天王殿”内,这里原本是一家大地主的宅院,梁山兵马攻打济州府前,已经事先逃跑了,现在倒是方便了晁盖。
他看着墙上巨大的地图,手指轻轻点在凌州的位置上,嘴角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宋江兄弟,”
他转头看向身旁的宋江,“咱们的客人要来了。你说,我们是该备下水酒,还是……备下刀兵?”
宋江躬身道:“全凭天王哥哥做主。”
晁盖在郓城县杀了王英,郑天寿和燕顺,把宋江气的差点背过气去。
梁山上的人马,能够全心全意忠于自己的人并不多,而王英三人绝对是其中的三个,现在却被晁盖三刀全砍了,他能不心痛吗?
可是,自己又不能有任何怨言。
本来,王英三人犯罪的事实明确,按照律法确实应该问斩。
但是,凡事都有一个例外,也有法外开恩一说,你晁盖就不能网开一面吗?
宋江想杀晁盖的心都有了,表面上却又不敢显露出来。
心中暗恨:晁盖,你就等着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