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清岚
晨光微亮，贾府东隅有座冷清小院。院子长满苔藓，墙壁缝隙杂草丛生，一束晨曦从屋檐残瓦间斜照进来，落于地面。
少年正在庭院里翻跃腾挪，步法矫捷、姿态凌厉。虽显瘦削，但动作利落，带着些许凌厉气势。他衣衫破旧泛白，缝缝补补好几处，但仍挡不住神情中流露的坚韧与锋芒。
一套拳练罢，他拿起水碗痛饮几口，坐在一旁石凳上擦汗休息。忽见门口跑进来一个约莫八岁的圆脸小丫头，身穿深色布衣，眼睛水灵机灵的。
“四爷，练功结束了？”她笑着问道。
“饿了吧？我这有点硬饼。”少年随口说道。
“才不是哩！”丫头嘴一撇，转身又向厨房跑开了。
望着那小小的身影，少年轻轻一笑：“这孩子，天真可爱。”
这名孩子是贾家公子与一位侍女的孩子，女子有孕时便被逐出门，在流浪途中生下婴儿后过世。后来孩子才被人悄悄送回府中，但并未得到正眼相待，日常起居就由一个老年仆妇同这名刚买来的小使女照料，在贾家中如同隐形之人，少有人过问。
几月前他染上风寒无药可医，奄奄一息时被一名从现代社会而来的意识取代。初时高烧难退，正是叫“云豆”的小使女守着他照料七日，他自此对那丫头心生柔情。也正因她总是肉乎乎却怎么都不胖，他亲自给她改了名叫“清岚”，满载柔情与期盼。
这位被称作“雨辰”的少年，本是当代一名平常青年，没车没房也无伴侣。某日他偶然于祖宅之中拾得一枚透出寒意的玉册，好奇心一起便细细察看，不想指尖不慎划破渗血，滴落在玉简表面，刹那光芒闪过，在他脑海中显现出一门修练法门——《淬身诀》，此术专门锻炼身体强度与韧劲，境界提升后可达撕裂石土之力。该功法设九重门槛，每进一重战力翻升，潜力无限。
因一场意料之外的奇遇，他兴奋之余想独自饮酒庆祝，不料被一根细小的鱼刺卡喉，竟因此丧命。重获意识时，他已化身为宁国府中默默无名的庶子李晨，一个在府中少人问津的角色。
这个李晨自入府以来便备受冷遇，连仆役都不将他放在眼里，皆因接他进府的父亲自那日后再未露面，众仆见主上漠然，便更无敬意，只作敷衍了事。
虽看起来像十五六岁的少年，但其实重生后只有十一岁，只因这三个月修习强身法所致。虽只初窥门道，已远超寻常之人。别看现在体力足以应对多个壮汉，在体修境界中也只是迈出第一步，再进一步便有望匹敌百人。
陪侍左右的贴身小丫鬟翠儿虽年幼，却被他的转变所惊讶，同时也由衷欣喜。虽说模样大改，但在她心中仍是那个值得敬重的少爷。当时她入府时年纪尚幼、身形瘦小无人愿要，正巧李晨身边的旧侍女另嫁，她这才被打发过去。毕竟如若侍奉的是个受宠的少爷，怎会安排这般一个孩子来照看。
谁知这丫头小小年纪，礼数周到又知恩图报，因此不光得到了少爷信任，也让原本孤立无助的他，首次感受到几分暖意。
而今十三岁的段宇，早已不是当初那个被人忽视的李晨。比起府中纷杂人事，他更加注重自身成长，因他知晓贾氏一门结局凄惨，若要存活便得另寻出路。虽然他没有拯救整个家族的打算，但至少希望能保护几位心中所念之女子。特别是那个尚未入府、名叫林婉玉的少女——她，对他而言格外特别。
此时宝玉尚且十二岁，依照时序，那位林家女儿也快入府。可实际的安排并不与过往所知严丝合缝，他知道林文昭仍在世中，因其亡日与贾元春晋位嫔妃之时相近。而今贾氏长女尚于宫中担任不起眼的使女，可见林小姐入贾门之时还未来临。
但眼下，他自己都不过是个从未踏足家族正堂的庶支小辈，谈何去接触林婉玉？
就是见到她，又能怎么说呢？总不能直说她父亲将死，贾府会在权势膨胀时吞并她家的财产用于园林扩建，最终将她舍弃。到那时她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这样的话语听起来更像是痴人说梦。
更何况如今她与贾家祖孙二人关系密切，他若突兀地前去告之真相，未必会被相信，稍有不慎反而可能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就算听说她心思机敏过人，贾轩也不愿把自己的命运尽数交付于她身上，他看出一些端倪，比方她常服的那些“滋补之品”，其实是被人掌控的一种手段。
还是等自己站稳脚跟，真正手握权力再说。到时方有力量护她不受伤害。但绝不是单方面施恩。若她愿以后的时光相偿，他也乐见其成！
“少爷，厨房实在欺人太甚！”名叫红桃的小丫鬟提着一个食盒走进院中，把盖头掀开一看，里头仅有两盘素菜和白饭，不见荤腥。
“何必为此生气？我都没作声，你倒是先恼起来了。”贾轩轻声道。
“怎可不气，这般怠慢，分明是瞧不起少爷！”丫鬟愤然地皱着眉。
“莫理这些小事，等以后咱们出头之日，自然会给红桃姑娘一个公道。”
“少爷真这么说啊？”丫鬟双眼亮晶晶地望着他，脸上的喜悦掩盖不住。
“那自然，我可不曾欺哄你。”他笑着回她：“你呀，往后可就是我最信任的人。”
“少爷又来哄人了，昨儿还笑我怕会长成小胖子呢！我才不会。”
两人说笑着吃完一顿简单的饭菜。过后歇了歇，他又回到自己的练功日常之中。这世界充满争斗，要想保全自我，只能不断提升。任何懈怠都可能带来危机。
他在家中本就不显眼，也没谁多加留意，正适合安心闭关。除了必要的吃喝外，几乎整天都在勤学苦练。
眨眼到了年底，他的生日将临，年将满十四岁，正渐渐踏入少年之列。
“少爷快瞧，今日我带来了啥好东西！”小丫头又喜盈盈地跑进院子，怀里抱着食盒，进门后艰难地挪步向前。
年关将至，厨房的伙食改善了一些，她费尽周折才端来几样饭菜。揭开食盒，里面有四道荤菜、两道素菜，还配上两碗白米饭。
“我可是求了人家好几次才拿到的。”她说着，言语间带着一丝得意。
虽然都是一些普通的家常菜，没什么珍稀之处，但她脸上那份满足却让林逸不自觉地嘴角上扬。
两人刚动筷，他就发现她一直在夹蔬菜吃。
“你吃素也不分个轻重，这样哪来力气？”
“我在厨上已经吃过了。你练功消耗大，应该多吃些。”她低声说着，继续低头吃饭。
林逸神情微动。在前世，这般年纪的女孩子还都是被家人细心呵护的宝贝，可在这个地方，她不过是名不起眼的小丫鬟罢了。
她原本就只是个被冷落的旁支少爷身边的下人，平日里能吃饱饭都难得，更别提有机会吃上荤菜。不知道她为此求了多少回、低声下气说了多少软话，恐怕还受了不少责骂。她总是在从厨房回来后，悄悄地捂着双手，生怕被发现手上的红痕。
这样的境遇，任谁见了都难不心动容。
“吃！你不吃，我也不吃了，再不吃我可真生气了！”他假装生气地说完，随即夹了一大块肉放到她碗中。
她偷偷看了他一眼，低头大口地吃肉，不一会儿，鼻子轻哼，似是压着一股哽咽。
林逸明白，她这样的身世，在这个府邸中本就难以过活。整整一年没尝过肉味，今天这一块，可能就是她整年的第一口。他默默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她身体微微一颤，抬起头来，嘴上沾着饭菜，眼神里却闪着泪水。
他知道，她心里早就积压了许久的情绪。在这宅子里，连自己都不受人待见，更何况是一个不起眼的小丫鬟？每天忙个不停，还要承受他人刁难，所以他从不让她独自外出，只在必要时才放她出去取饭。
丫鬟猛地扑进林逸怀里，脸上带着饭粒和泪水，放声哭了起来。她终于有了可以宣泄的地方。
一会儿过后，她抬起头，吸着鼻子笑着说道：“少爷真是待我极好。”
林逸笑了笑说：“是你先温暖了我，我才会回应这份好。”
“侍奉少爷，本来就是我的本分，少爷是我最重要的依靠。”小丫鬟轻声说道，眼中带着些许湿润。
“别哭，不然脸都要花掉了。”她说完害羞地跑了出去。没过多久，她洗完脸整理好衣衫回来，和殷承一同用了晚饭，随后殷承静心修炼，丫鬟则在一旁打扫整理屋子。
边关往事
夜深人静时，殷承静坐院中潜心修习。他体内的经脉不断发出如骨节作响般的动静，随后一缕缕灰黑色浊气浮现在皮肤之下。他知道，这标志着筋骨即将蜕变、身心正在升华。
持续苦修终于让炼体之道踏上了第一层台阶。如今的他力大无比，身体蕴藏极强爆发之势。假如走上战场，必能成为一名顶尖勇士。正是这份力量，他梦寐以求已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