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你们全都这么乐意往上凑,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把你们一块儿收拾了。”
稍作停顿后,她语气淡淡地问道:“先前交代下去的事情,已经安排妥当了吗?”
身旁贴身服侍的琳琅立即上前一步答话。
“姑娘请安心,一切都按照您的吩咐部署妥帖。”
说话之间,她的目光却落在正陪着笑逗顾子皓开心的云舒窈身上,微微蹙起了眉头。
迟疑片刻后,她低声再次请示道:“需不需要奴婢悄悄提醒二姑娘一下?”
可不等话说完,云晚吟已抬手挥去她的顾虑。
“不必。”
她深知,在父亲面前,自己纵使再得宠,也要顾及些情面。
更何况,这妹妹的确对那人动了心思。
即便内心极是看不上云舒窈顶着她们家族堂堂的姓氏,居然去巴结讨好那个出身寒微的男人,但她也只能按捺住情绪,顺着父亲的意思行事。
此时此刻,坐在一侧的顾子皓,左手还打着沉重的木板子。
那是他之前被重罚时留下的痕迹。
然而脸上却挂着浅浅笑意,对着云舒窈温言说道:“不用劳烦你费这么多心思照顾我了……真的不值得你这样付出。”
说罢,他又柔声加了一句:“我很感激。”
这句话,让云舒窈的双颊染上了一抹娇羞的红晕。
她一边轻轻放下手中刚刚削好的果子,一边柔声回应:“我不累的……你受了伤,理应是我来守着你,伺候你才对。”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总觉得他的眼里装的只有自己一人。
他甚至在众人都没注意到的时候,伸手轻轻地拍过她的手背。
而在外人看来,顾子皓的关怀,其实并不完全出于真心。
他很清楚,眼前的这位女子,不过是他在官场上另辟蹊径的一条门路罢了。
他深谙其中利害关系。
只要牢牢握住云舒窈这条线,即便哪一天真成了废人,仕途也不会因此终结。
可正当他还在暗中盘算未来种种打算之际。
忽地一抬头,竟无意间望见了对面临水小亭下一熟悉的面孔,脸色立刻大变。
就是这个人引来了那些不该惹的麻烦。
而源头居然是秦家那边!
想到这儿,一股火陡然从心底腾起。
原来那秦醒黛不肯屈从于自己,背后是因为有尹煊给她撑腰!
这事儿让他颜面尽失。
只此一眼,他已经暗暗下定决心。
此事绝不能善罢甘休。
醒黛尚且不知晓自己正被多方牵扯惦记着。
她的一举一动,甚至她在郡王府中所担任的这个小小的茶婢之位。
其实都牵涉到了背后许多势力。
只是这些复杂的暗流,她此刻仍茫然无知。
她低着头,跪坐在软垫上,为长公主长顺端茶倒水。
她的动作一丝不苟,举止娴静,神色沉稳。
但实际上,她内心的警惕从未放松半分。
毕竟在座的每一位,都是身份尊贵之人。
长顺淡淡开口,语气里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却又似乎有所深意。
“原来郡王妃特意找来本宫过去夸赞过的丫头来伺候……看来本宫平日的严厉名声还真是令人难以安心。”
她话中有话,似是在试探郭氏的真实想法。
郭氏听得这话,脸上浮现出几分尴尬,随即干笑了两声,小心翼翼地解释道:“公主言重了,臣妾哪里敢误会您的心意,公主能亲自驾临寒舍,自然是宾客盈门,蓬荜生辉。民妇自然是要竭尽全力款待才对。”
长顺微微一笑,没再多说什么,却从自己的侍女手中接过一只精致的锦盒。
盒盖一打开,一缕清香扑鼻而来。
那是她自带的茶叶——点翠青。
没想到,当她看到郡王府呈上的茶叶时,竟也是同款“点翠青”!
“我一直偏爱这种叫‘点翠青’的好茶。不过此茶是宫中御贡,寻常人难得一见,每月只有皇室赐予那么一点点罢了。你竟能备下如此珍贵之物,可见确实不同凡响。”
长顺轻轻端起茶盏,细细品味,脸上也逐渐露出几分欣赏之意。
果然不负盛名,这一泡茶香气悠远。
醒黛依然保持着低眉顺眼的姿态。
“回公主,此茶实属民女侥幸所得,先父有故交友人相赠,因而有幸得饮。”
长顺听后目光微闪,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随后含笑点头。
“说是运气好,不如说是你懂得经营人脉,这份见识和本事可不容易。你说说是靠运气,可我倒是觉得更应说是靠本事。”
这番评价令原本有些紧张的郭氏也为之一愣。
她看着醒黛的眼神顿时多了几分异色。
很明显,这位名叫醒黛的姑娘已经被长公主另眼相看了。
正在气氛微妙之时,亭外忽传来清亮的声音。
“姑母!”
紧接着便是熟悉的步伐声踏入门内。
“侄儿方淮序拜见姑母。”
只见方淮序大步走进亭子,身穿华服,身姿挺拔,气宇轩然。
他拱手作揖的模样毫不拘束,看得出来与长顺是极为亲近的关系。
紧接着,第二道声音响起。
“微臣墨瑾昱,恭请长公主万安。”
听到这名字,醒黛心头微微一震。
虽然极力控制情绪,可心中早已翻江倒海,波澜四起。
她连忙垂首掩饰眼神中的波涛,努力维持冷静从容。
而一边站着的郭氏赶紧反应过来,忙吩咐丫鬟再搬几把椅子进来。
苏怀逸紧随其后也踏入了亭子,躬身行礼。
“臣苏怀逸,叩见长公主。”
他是最后一个到来的人,神态沉稳、举止大方。
三人各自落座于桌旁相应的位置。
长顺则始终一副笑意盈盈的慈颜模样,注视着三个人中最引人注目的一人。
“这段时间,你看着又消瘦了些。”
“该不会是宫里那些个仆妇们不够用心照顾吧?”
方淮序咧嘴一笑,露出白净的牙齿。
“还是姑母最了解我。我总觉得身上没力气。可皇上却一点也不体恤我,这两天不但没有减轻任务,反倒还加了不少差事。这真是让我苦不堪言。”
他边说边抬起手来捏了捏自己的脸颊。
这一番动作逗得长顺忍不住嘴角上扬,险些笑出声来。
“你啊——”
长顺摇摇头,带着几分无奈地说。
“你这孩子啊。”
“马上就要迎娶太子妃了,按理说是该成熟稳重一些,怎么还是这么不懂得分清场合,随意地嬉笑打闹?这样下去哪能担起一国储君的重任呢?”
一旁沉默多时的醒黛轻轻起身,走到几人旁边,伸手端起了茶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