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幕:阴曹师
“阴曹”深藏于,邺城地宫之下,这里没有一点,明堂的文书气。
只有渗骨的阴冷,和铁锈、药水混合的刺鼻气味。
墨离端坐于,一张巨大的青铜星盘前,身披宽大的黑袍。
脸面无表情的,白色瓷质面具,唯一露出的,是那只黑曜石假眼。
在昏暗的烛光下,反射着幽深的光,如同无星无月的夜空。
星盘上并非星辰,而是以磁石为子,标注着邺城内外各大势力。
还有关键人物、物资流动的节点,构成一张,无形的杀伐之网。
无相僧垂手侍立一旁,形容枯槁,颈间挂着一串,檀木念跦。
这是由九十九颗,不同民族臼齿串成的,在阴影中,泛着惨白的光。
董狰则如一头躁动的凶兽,青铜狼首面具下,仅露出的惨白独眼,闪烁着嗜血的光芒。
腰间的狼噬骨臂铠,不安地低鸣着,仿佛在他身后,是一股无形的血腥风暴。
褚怀璧强撑着病体,带来的铅盒和粮仓噩耗,让地下的空气,几乎凝固。
“庾冰的炭疽菌…藏在部分粮袋夹层。”褚怀璧的声音嘶哑,指着铅盒。
“瘟娘子只找出三粒,尸蟞引寻踪需时,引路血亦不足…我们耗不起!”
“十万石粮,是数十万军民的口中食,更是悬顶之剑!”
墨离的黑曜石假眼转向铅盒,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只有冰冷的计算。
他枯瘦的、戴着黑色皮手套的手指,在青铜星盘上,轻轻划过。
最终停留在一枚,标注着“慕容恪——辽东商队”的磁石子。
“毒,不能留。”墨离的声音透过面具,低沉、沙哑、毫无起伏。
如同地底深处,传来的岩石摩擦声,“粮,必须用。”
第二幕: 花接木
他抬起手,指向星盘上,辽东商队的位置。
“三日后,慕容恪麾下,大商‘扶余金帐’的一支驼队将出现。”
“满载辽东参茸、东珠、寒铁,会按约穿过‘鬼见愁’峡谷。”
“前往并州与匈奴残部交易,这是慕容恪,重要的财源和铁器来源。”
无相僧低垂的头颅,微微抬起,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先生的意思是…移祸江东?”
“不错。”墨离的手指,猛地一扣,将那枚代表“扶余金帐”的磁石子,按在星盘上。
“庾冰想用‘漠北尘沙’葬送邺城,那便让这‘尘沙’,落在他盟友,慕容恪的头上!”
“东晋的毒,鲜卑的商队…此局若成,胡酋互疑,联盟自溃!”
他转向无相僧:“需要一张脸,一张‘扶余金帐’大管事‘索伦图’的脸。”
“他的驼队,此刻应在,五十里外的‘野狐驿’休整。”
无相僧枯槁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默默从怀中,取出一个扁平的油布包。
里面是各种精细的工具,和人皮面具的半成品。
他嘶哑开口,腹语术模拟出,数种不同的声线叠加,诡异莫名。
“索伦图昨夜宿醉野狐驿,其贴身护卫,已被鬼车收买,脸面皮三个时辰可取。”
“好。”墨离的黑曜石假眼转向董狰,“董狰。”
董狰踏前一步,青铜狼首下,发出野兽般的低喘:“在!”
“野狐驿。无相取得脸皮后,你率黑狼骑出击。”
墨离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铁血。
“杀光驿中人畜,不留活口!伪装成…马匪劫掠,记住,是‘马匪’!”
“索伦图的尸身,需被‘愤怒的狼牙’撕碎!要留下足够多的…狼族痕迹!”
他刻意加重了,“狼族”二字。
董狰的独眼,瞬间爆发出骇人的红光,脊柱处的陨铁狼椎,发出兴奋的嗡鸣。
撕碎鲜卑人?这正是他血脉深处,最渴望的杀戮!
“末将领命!定让野狐驿,鸡犬不留!”
他右臂的狼噬骨臂铠“咔哒”作响,仿佛已经尝到了,鲜血的味道。
“瘟娘子。”墨离最后转向角落阴影中,沉默的身影: “炭疽蜡丸,由你处理。”
“一半,混入索伦图商队,最重要的那几箱,东珠和寒铁矿石深处。”
“另一半…嵌入准备献给,并州匈奴左贤王的,‘贺兰山雪参’的芦头之中。”
“务必确保,当这些‘礼物’送到匈奴王庭和慕容恪的军械库时,毒才会被‘惊喜’地发现。”
瘟娘子无声地,点了点头,从褚怀璧手中,接过那个沉重的铅盒。
她打开盒子,看着那三粒致命的蜡丸,面具后的眼神,依旧古井无波。
她伸出,戴着药布手套的手,小心地将蜡丸取出。
又从自己裙摆的毒囊中,取出了另外几粒颜色、大小几乎一模一样的蜡丸。
那是她特制的追踪标记,和信息素载体。
“移花接木,毒归原主。此计…甚毒。”褚怀璧沉默地看着墨离。
疲惫的眼中,带着一丝复杂的敬佩,更多的是一种,在深渊边缘行走的战栗。
为了活命,他们正变得和敌人一样,不择手段。
“无毒不丈夫。”墨离的声音冰冷依旧,白瓷面具在烛火下,反射着无机质的光。
“庾冰既敢以天命为戏,以万民生死为赌注。”
“便要有…满盘皆输、毒噬己身的觉悟。”
第三幕: 计划成
计划在绝对的冷酷与高效中展开,无相僧如同鬼魅般,消失在通往野狐驿的密道。
瘟娘子带着蜡丸和特制药水,潜入被秘密控制的,商队临时货栈。
董狰则回到黑狼骑驻地,压抑着,嗜血的兴奋。
点齐麾下最凶悍、最擅长伪装成马匪的百名骑兵,马衔枚,蹄裹布。
如同融入夜色的狼群,悄无声息地,扑向五十里外的野狐驿。
三个时辰后,野狐驿燃起冲天大火,惨叫声在夜风中,短促响起又戛然而止。
无相僧带着一张,还带着体温和酒气的、属于索伦图的完整脸皮返回。
董狰归来时,青铜狼首面具上,沾满了尚未干涸的血痂。
身上也有暗红色的鲜血和碎肉,浓烈的血腥气,几乎凝成实质。
他身后的黑狼骑兵沉默如铁,鬼面骓的皮毛上,也沾染着大片污血。
几匹战马的狼牙套索上,甚至还挂着破碎的衣料和…疑似人骨的碎片。
“索伦图…和他的狗,都喂了狼。”董狰的声音,透过面具传来。
带着杀戮后的满足,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右臂的狼噬骨臂铠缝隙里,卡着一小片染血的、明显属于,鲜卑贵族的华丽织锦。
墨离接过无相僧递来的人皮面具,入手犹带余温,细腻的毛孔和胡须纹理清晰可见。
他将其交给身边,一个早已准备好的、体型与索伦图相仿的死士。
死士默默接过,熟练地开始处理、贴合。
“扶余金帐的商队,明日会‘如常’出发。”
墨离的黑曜石假眼扫过众人,最终落在褚怀璧带来的,那个空了的铅盒上。
“而东晋的‘善意’…将化作刺向,鲜卑和匈奴的毒匕。”
第四幕: 玉玺血
他站起身,黑袍无风自动,走向地宫深处,一个更加隐秘的祭坛。
祭坛中央,供奉着那方,象征着冉魏政权“天命所归”的传国玉玺。
玉玺在幽暗的光线下,流转着温润而沉重的光泽。
墨离走到祭坛前,伸出戴着黑色手套的手,缓缓拿起,那方沉重的玉玺。
他另一只手,从怀中取出一个,很小的瓷瓶,拔掉塞子。
里面是董狰带回的、索伦图身上,最浓稠的、尚未凝固的心头热血!
冰冷的、粘稠的、带着生命最后温度的,鲜卑贵族之血。
被墨离缓缓地、均匀地倾倒在,传国玉玺之上。
猩红的血液,顺着玉玺古朴威严的蟠龙钮流淌。
浸润了“受命于天,既寿永昌”的篆文刻痕,填满了每一个细微的缝隙。
温润的白玉,被刺目的鲜血覆盖、包裹。
散发出一种,妖异而残酷的光泽,神圣与血腥在这一刻,诡异地交融。
墨离将血染的玉玺,高高举起,粘稠的血滴,顺着玺身滴落。
在他脚下的石板上,溅开一朵朵小小的、狰狞的血花。
冰冷的声音,在死寂的地宫中回荡,如同命运的审判。
“看吧,这便是,乱世的‘天命’!由谎言织就,以鲜血浇灌,”
“在尸骸之上…绽放的恶之花!玉玺染血,苍天…何辜?”
血珠滴答,落在地面,那声音在死寂中无限放大,仿佛敲响了,整个时代的丧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