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令，如同冰冷的铡刀，落下。
舰桥内，没有任何人回应，也没有任何人提出异议。沉默，本身就是一种默认。一种被恐惧与仇恨裹挟的、无可奈何的默认。
李兵的指尖，在控制台上微微颤抖。他闭上眼，仿佛不愿看到接下来的一幕。但那数百个锁定着运输舰的瞄准窗口，已经像烙铁一样，深深地印在了他的视网膜上。
“咻——！”
没有导弹齐射的壮观，也没有无人机群的喧嚣。
这一次，是“雷神之锤”电磁炮阵列的精准点杀。
数十道扭曲光线的金属射流，汇聚成一股死亡的洪流，以一种近乎外科手术般的精确，撕裂了星云的尘埃，瞬间抵达了那五艘巨大的、毫无反抗能力的运输舰。
第一艘运输舰的舰体中部，猛地爆开一团无声的、纯白色的光晕。
它没有被炸成碎片。那恐怖的动能，直接将其内部的所有结构——储存着基因样本的低温冷冻舱，承载着意识备份的量子服务器阵列——全部汽化、粉碎。整个舰船，像一个被戳破了的巨大气球，从内部向外，喷涌出无数扭曲的金属残骸与闪烁着乱码的数据流。
【摧毁帝国‘火种’运输舰一号。截获数据流显示：三万份‘帝国守护者’基因样本，二十万份精英士兵意识备份……数据链崩溃。】
【获得积分：10,000,000。】
紧接着是第二艘，第三艘……
这不再是战斗，这是一场处刑。
一场对一个文明的记忆与未来的、冷酷无情的处刑。
“不——！你们这群魔鬼！”
“守护者号”的公共频道里，传来了其舰长绝望的、撕心裂肺的咆哮。
那艘仅存的护航母舰，放弃了所有规避动作。它的舰首调转，引擎爆发出超越极限的、刺目的光芒，像一支出鞘的、燃烧的圣剑，朝着“清算者”号，发起了决死冲锋！
它要用撞击，用殉爆，来惩罚这群亵渎圣地的恶魔。
“指挥官！‘守护者号’冲过来了！预计碰撞时间，四十五秒！”李兵猛地睁开眼，大声吼道。
张远甚至没有看一眼战术地图上那个飞速逼近的红色光点。
他的目光，依旧锁定在那些正在被逐一“清理”的运输舰上。
“刘屹。”他的声音，平静得像是在谈论天气。
“‘浩劫’导弹，剩余库存，三分之一。”
“‘蜂群’无人机，剩余库存，三分之一。”
“目标，‘守护者号’。”
“把它，从我的屏幕上抹掉。”
【指令确认。】
下一秒，幽灵舰队的五艘战舰，将刚刚熄灭的炮火，再次点燃！
数千枚“浩劫”导弹，混合着超过百万架的自杀式无人机，组成了一道比先前更加密集、更加狂暴的毁灭之潮，迎着那艘决死冲锋的“守护者号”，正面撞了上去！
没有悬念。
“守护者号”那艘为荣耀而生的美丽战舰，连“清算者”号的舰体都没能看见，就在距离舰队还有三十秒航程的地方，被那片钢铁与能量的风暴，彻底吞没。
它甚至没能发出一声像样的爆炸。
它的舰体，在一瞬间，就被数千次剧烈的爆炸和无数无人机的啃食，撕成了亿万片燃烧的碎片，在瑰丽的星云中，绽放出了一朵短暂而凄美的、金属的烟花。
【摧毁帝国‘圣殿’级护航母舰‘守护者号’。】
【获得积分：75,000,000。】
与此同时，最后一艘运输舰，也在数道电磁炮射流的贯穿下，悄然解体。
【摧毁帝国‘火种’运输舰五号。】
【获得积分：10,000,000。】
【目前总积分：297,519,600。】
战斗，结束了。
“英灵座”星云，恢复了它亘古的宁静。只是这片宁静之中，多出了八具巨大的、漂浮的钢铁坟墓，以及无数细碎的、闪烁着电火花的残骸。
帝国的赞美诗，停了。
帝国的“慰灵”舰队，全灭。
帝国的“火种”，被彻底熄灭。
“清算者”号的舰桥内，落针可闻。
所有船员都像被抽干了灵魂，呆呆地看着屏幕上那片被他们亲手制造出来的地狱景象。一股冰冷的、混杂着胜利与罪恶的寒流，在每个人的血管里流淌。
“我们……赢了……”一名年轻的船员，用梦呓般的声音说道。
“赢了？”
李兵猛地转过身，他的双眼布满血丝，死死地盯着那名船员。
“你管这个叫赢了？”
他不再压抑自己，他一步步走向指挥席，走向那个从始至终都未曾起身的男人。
“张远！”
他第一次，直呼指挥官的名字。
“你看看外面！看看我们都干了些什么！”
“屠杀没有武器的运输船！亵渎死者的英灵！我们和那些屠杀我们家园的帝国畜生，还有什么区别！”
“王承恩他们，是为了让我们变成这样，才去死的吗？！”
最后的质问，如同杜鹃泣血，回荡在死寂的舰桥。
张远终于缓缓地，从指挥席上站了起来。
他没有看李兵，而是走到了巨大的舷窗前，看着窗外那片被鲜血与炮火玷污的圣地。
“区别？”
他伸出手，仿佛想要触摸那些漂浮的残骸。
“区别就是，他们杀我们，是为了征服和荣耀。”
“我们杀他们，只是为了复仇。”
“我们不需要荣耀，李兵。我们是鬼，鬼魂的归宿，就是拉着所有的仇人，一起下地狱。”
他转过身，那双死灰色的眼睛，第一次，有了一丝奇异的光。
那是一种加冕为王般的、冷酷的威严。
“刘屹。”
“我在。”
“消耗积分，兑换‘冥府’级亚空间干扰信标。我们需要一个礼物，送给帝国的下一支搜救队。”
“另外，将我们所有的积分，再次全部兑换成‘浩劫’导弹和‘蜂群’无人机，填满所有弹药库。”
【指令确认。正在消耗积分：295,000,000。】
【兑换‘冥府’级亚空间干扰信标，单价：50,000,000。】
【兑换‘浩劫’导弹，‘蜂群’无人机……】
【兑换完毕。目前总积分：2,519,600。】
一个巨大的、如同黑色方尖碑般的信标，凭空出现在“清算者”号的货仓中。
“把它，设置在‘英灵座’的核心。启动之后，它会扭曲这片星域的亚空间结构，任何试图跃迁进入此地的舰队，都会被直接拖入混乱的曲率乱流，被空间撕碎。”
张远的声音，不带一丝波澜。
“我要让这个‘英灵座’，成为帝国版图上一个永远无法抵达、也永远无法被遗忘的、流血的伤口。”
李兵踉跄着后退一步，他看着张远，像是在看一个完全陌生的怪物。
他明白了。
张远不只是要复仇。
他要的，是恐惧。
他要将秃鹫军团的痛苦，放大一万倍，烙印在整个帝国的灵魂深处，让他们在每一个午夜梦回时，都会因为恐惧而颤抖。
“做完这些，我们去哪？”李兵的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
张远走回指挥席，重新坐下。
主屏幕上，星图再次展开。
刘屹的意志，将一个新的目标点，高亮标注出来。
那是一个坐标，位于帝国腹地，一个名为“天狼星”的星系。
“帝国军事最高统帅，奥古斯都·蒙斯克元帅，将在七个标准日后，抵达天狼星系，检阅他的第五星区主力舰队。”
刘屹的电子音，冰冷地陈述着新的情报。
“那是帝国最强大的舰队之一，拥有三艘‘神罚’级泰坦巨舰。”
舰桥内，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神罚级泰坦！
那是帝国武力的最高象征，每一艘，都足以镇压一个星系！
而他们，要去刺杀帝国元帅？在三艘泰坦的护卫下？
这已经不是疯狂，这是纯粹的自杀！
张远看着那个坐标，脸上，露出了那个冰冷而残忍的笑容。
“一万五千个兄弟的命，只换一个舰队陪葬，太便宜他们了。”
“一个元帅的命，才勉强够当祭品。”
他伸出手，在主控台上，划出了那道通往地狱的、全新的航线。
“全舰队，‘送葬者’阵型，幽灵模式。”
“目标，天狼星。”
“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