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堂里掌声的余浪尚未平息,下一场喧闹的歌舞已掀开帷幕。
炫目的灯光在攒动的人头上方炸开又收拢,将林予冬走下舞台的身影彻底吞没在侧幕的阴影里。
江见夏还僵在原处,指尖残留着手机屏幕滚烫的触感,心口那百只振翅的鸟雀撞得她耳膜嗡嗡作响。
追光灯投下的、那个笼罩住她的影子已然消散,可皮肤上仿佛还烙着他歌声的温度,一句句歌词在胸腔里反复轰鸣。
喧闹的背景音里,身边折叠椅的座面轻轻一陷。
熟悉的气息裹挟着舞台侧幕后微凉的空气和一丝奔跑后的急促喘息,瞬间将她包围。
林予冬回来了。
他没看台上,也没看周围攒动的人头,就那么径直侧过身,把那张在追光灯下清俊得不像话的脸,带着点说不清是得意还是讨好的神情,直直地递到了江见夏面前。
“怎么样?”他声音压得很低,混在礼堂的背景音里,只有她能听清。
呼吸还有点不稳,显然是刚下台就跑过来的,额前精心打理过的发丝被蹭乱了几缕,垂下来搭在光洁的额角,倒比方才舞台上的疏离感添了几分活生生的少年气。
江见夏的心跳还没平复,指尖却先于大脑行动了。
她伸出手,带着点自己也说不清的、想要触碰真实的他的冲动,轻轻捏了捏他微凉的脸颊。
触感温润,带着运动后薄薄的汗意,是活生生的林予冬,不是那个在光束里抱着吉他、仿佛下一秒就要羽化登仙的发光体。
“不怎么样。”她故意板着脸,声音里却泄露出藏不住的笑意,手指又捏了一下,像在确认什么。
林予冬的眉毛立刻挑了起来,眼神里那点讨好瞬间被熟悉的、理直气壮的不爽取代。
“啧。”他鼻腔里哼了一声,毫无预兆地伸手,快如闪电地挠向江见夏的腰侧——那是她最怕痒的地方。
“啊!”江见夏猝不及防,短促地惊叫一声,整个人猛地缩起来,差点从椅子上弹开。
她慌忙捂住嘴,眼睛瞪得溜圆,又惊又怕地左右瞄了瞄,生怕引起旁人注意。
林予冬却不管不顾,手指灵活地在她腰侧又轻轻搔了两下,看着她像受惊的小猫一样蜷缩着躲闪,憋笑憋得肩膀直抖。
“停停停!我投降!”江见夏压低声音告饶,脸颊通红,一半是痒的,一半是羞的。
她隔着衣服抓住他作乱的手,指尖传来的温度让她心跳又乱了一拍。
“唱得特别好!真的!”她赶紧补充,语气真诚得不能再真诚。
林予冬这才满意地收了手,脸上那点“不爽”烟消云散,嘴角得意地扬了起来。
他极其自然地拉过她放在膝盖上的手,攥进自己温热干燥的掌心里。
他没有十指紧扣,只是松松地包裹着,指腹带着一种闲适又亲昵的节奏,一下下摩挲着她的指关节,偶尔捏捏她的指尖,仿佛那是什么新奇有趣的玩具。
舞台上的光影在他专注的侧脸上跳跃,他好像只是在看节目,唯有掌心里那持续不断的小动作,泄露着心绪的余波。
礼堂里震耳欲聋的音乐似乎成了遥远的背景音。
江见夏被他玩弄得指尖发麻,心里那点被他突然袭击的气恼慢慢被一种更熨帖的暖意取代。
她侧过头,凑近他耳边,温热的气息拂过他的耳廓:“喂…怎么会突然去报节目?之前一点风声都没漏。”
林予冬捏着她手指的动作顿了顿,偏过头看她。
舞台的光在他眼底投下明明灭灭的光斑,他的神情坦荡得像在陈述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事实。
“本来没想报。” 他声音不高,清晰地落在她耳中:“海选完了节目单还差点节目,负责晚会的张老师,以前认识教我吉他的老陈。她知道我初中学过几年,就来问我要不要凑个数。”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两人交叠的手上,指尖无意识地在她掌心画了个小小的圈,“那会儿刚把给你的歌弄出来,正愁没地方显摆呢,就答应了。”
“哦~走后门的,深藏不露啊,林同学。” 江见夏故意拖长了调子,眼底却漾着清晰的笑意:“认识这么久,可一点没看出来你还有这手。”
林予冬闻言,从鼻腔里发出一声低低的轻哼,带着点“你懂什么”的理所当然。
他捏着她的指尖,力道稍微重了点,像是在惩罚她的大惊小怪。
“初中的时候,被我表弟林予西那小子硬拽着学的。他倒是真喜欢,一直学到高中。我就学了个皮毛,早撂下了。”
他语气平淡,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旧事,但随即,他揉捏她手指的动作变得缓慢而认真:“这次给你写这个…就周末跑去找他,让他帮我听,改和旋,折腾了好几个晚上。他弹得比我好多了,我这纯属班门弄斧。”
“给我写…” 江见夏下意识地重复,这三个字像带着热度,瞬间从耳朵烧到了脸颊。
她飞快地垂下眼睫,试图掩饰骤然加速的心跳和脸上的红晕,可那点不受控的、从心底满溢出来的欢喜,却像蜜糖一样染亮了她的眼角眉梢,藏也藏不住。
她抿着唇,低低地“哦”了一声,尾音却带着点微不可查的上扬。
林予冬的目光胶着在她脸上,将她那点细微的羞赧和根本压不住的欢喜尽收眼底。
少女微红的脸颊在变幻的光线下,低垂的眼睫像蝶翼般轻轻颤动,那强作镇定又满心雀跃的模样,像一把小钩子,精准地挠在他心尖最痒的地方。
喉结不受控制地上下滚动了一下,他只觉得一股燥热从心底窜起,连带着握着她的手都微微发烫。
“江见夏。” 他忽然开口,声音比刚才沉哑了几分,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紧绷。
“嗯?” 江见夏抬起眼,还沉浸在歌词是为她而作的巨大甜蜜里,眼神亮得惊人,像盛满了揉碎的星子,毫无防备地撞进他骤然幽深的眸子里。
那眼神纯粹又炽热,像带着火星的风,瞬间点燃了林予冬强压下的燥意。
他猛地吸了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攥着她的手倏然收紧,力道大得让她微微蹙眉。
“走,” 他不由分说地拉着她站起来,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出去透透气。里面闷死了。”
他嘴上抱怨着礼堂的闷热,眼神却像带着钩子,牢牢锁着她,声音压低,带着点不容置疑的蛊惑和一点点孩子气的耍赖:“我一个人不敢,找个热心同学陪我一下。”
江见夏被他拉得一个趔趄,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被他半拖半拽地带离了那片相对隐蔽的演员候场席。
林予冬目标明确,拉着她灵活地穿过拥挤的塑料凳丛林和沉浸在节目中的观众,脚步快而稳,径直走向大礼堂后方一个不起眼的侧门。
推开厚重的隔音门,外面是连接着观众席下方空腔的狭窄通道。
冬夜凛冽的空气瞬间涌了进来,带着刺骨的寒意,冲散了礼堂里浑浊的热气。
门在身后合上,将震耳欲聋的喧嚣瞬间隔绝成模糊的背景音。
通道里只有几盏昏暗的应急灯,光线惨白,照亮空气中漂浮的细小尘埃。
楼梯下方形成一个更为隐蔽的三角空间,堆着些蒙尘的旧置物架。
林予冬没停步,拉着她直接走到楼梯下方最暗的角落。
冰冷的墙壁触感透过不算厚的校服外套传来,江见夏刚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下一秒,一个温热坚实的怀抱便将她整个裹了进去。
林予冬双手撑在她耳侧的墙壁上,高大的身影将她完全笼罩在自己的阴影里。
他身上似乎还残留着舞台灯光烤过的暖意,混合着干净的皂角香和一丝淡淡的、属于他自己的独特气息。
两人离得太近,近得江见夏能清晰地看到他额角渗出的细密汗珠,看到他鼻翼因急促呼吸而微微翕动,看到他眼底翻涌的、毫不掩饰的渴望,像暗夜里涌动的潮水。
他没有立刻吻下来,只是低下头,温热的额头轻轻抵着她的额头,鼻尖亲昵地蹭了蹭她的鼻尖。
呼吸交融,带着灼人的温度,在冰冷的空气里呵出两团小小的白雾。
他像只确认领地的猛兽,又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只是用脸颊一下下蹭着她微凉的脸颊肌肤,动作亲昵又带着点焦躁的磨人。
“冷吗?” 他低声问,声音沙哑得厉害,气息拂过她的唇瓣。
江见夏被他蹭得脸颊发烫,心跳如擂鼓,几乎要撞出胸腔。
她摇摇头,想说“不冷”,声音却卡在喉咙里,只发出一个模糊的音节。
这无声的回应像是点燃了最后一道引信。
林予冬不再犹豫,低头准确地捕捉到了那片柔软微凉的唇瓣。
不同于之前在黑暗角落里那个带着安抚意味的轻吻,也不同于天台初吻时的珍重试探。
这个吻带着一种急切的、攻城略地的霸道。
他的唇带着滚烫的温度,带着少年人压抑已久的情潮和刚刚在舞台上宣之于众后的亢奋,重重地碾压下来,吮吸、含弄,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
江见夏被他吻得猝不及防,大脑瞬间一片空白,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了唇齿间那汹涌的掠夺上。
她下意识地揪紧了他腰侧的校服布料,指尖用力到发白。
林予冬的舌尖带着滚烫的试探,轻易地撬开她微启的齿关,长驱直入,带着一种近乎莽撞的生涩热情,急切地与她纠缠、探索,汲取着她口中的甜蜜和气息。
唇舌交缠间发出暧昧的声响,在寂静的楼梯间里被放大。
空气仿佛被点燃,冰冷的墙壁和凛冽的寒风都成了遥远的背景。
江见夏被吻得浑身发软,几乎要站不住,只能更紧地攀附着他,被动地承受着这汹涌的、几乎要将她吞噬的浪潮。
不知过了多久,林予冬才喘息着稍稍退开一点距离,额头依旧抵着她的,灼热的呼吸喷在她的唇上。
他微微垂眸,看着怀中少女迷蒙的双眼、微微红肿的唇瓣,还有被他吻得微微凌乱的额发,眼底的暗色更深。
就在这短暂分开的间隙,江见夏的视线终于聚焦。
昏暗的光线下,林予冬的整张脸清晰地呈现在眼前。
平日里前面的头发此刻被发胶牢牢固定在头顶,露出了光洁饱满的额头和线条利落的眉骨。
没有了刘海的遮挡,他那双本就漂亮得有些过分的眼睛显得更加深邃锐利。
精心打理的发型在刚才的厮磨中有些微乱,几缕碎发挣脱了发胶的束缚垂落在光洁饱满的额角,反而消弭了舞台上的那点刻意疏离,显露出更纯粹的少年气息。
可那被完全露出的额头、清晰流畅的下颌线,以及刚刚亲吻时展现出的不容置疑的掌控感,又奇异地糅合出一种介于青涩与成熟之间的、格外蛊惑人心的魅力。
林予冬也垂眸看着她,那双被黑暗模糊了具体轮廓却依旧亮得惊人的眼睛里,清晰地映着她有些迷蒙的脸庞。
他喉结又滚动了一下,像在极力克制着什么。
江见夏像是被这目光蛊惑了,又像是被心底翻涌的、从未有过的冲动驱使。
她第一次主动地踮起脚尖,双臂毫不犹豫地环上了他的脖颈,将自己更深地送进他温暖的怀抱里。
她微微仰着头,主动迎上他低垂的视线,然后,带着点试探和生涩的勇气,一下一下地啄吻着他微微湿润的唇瓣。
这蜻蜓点水般的主动,像投入干柴的一点火星。
林予冬低低地哼了一声,环在她腰间的手臂猛地收紧,几乎是瞬间就夺回了主导权。
他低下头,更深地吻了下来,不再是刚才狂风骤雨般的掠夺,而是带着一种缓慢研磨的耐心和滚烫的珍视,唇舌温柔地厮磨、舔舐、吮吸,仿佛在品尝世间最珍贵的甜品。
每一次深入的纠缠都带来一阵令人心悸的眩晕,楼梯间冰冷的空气仿佛都被这唇齿相依的灼热点燃。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江见夏觉得自己肺里的空气都快被榨干,他才恋恋不舍地稍稍退开,额头抵着她的,两人灼热的呼吸急促地交融着。
激烈的拥吻耗尽了氧气。
江见夏几乎整个人都软在了林予冬怀里,脸颊滚烫,嘴唇又麻又胀,眼神迷离得像蒙上了一层水雾。
林予冬也没好到哪里去,胸膛剧烈起伏,额发被汗水浸得更湿,彻底挣脱了发胶的束缚,垂落在汗湿的额角,平添了几分凌乱的性感。
他紧紧抱着她,下巴搁在她柔软的发顶,双臂像最牢靠的锁链将她圈禁在自己温暖的怀抱里,隔绝了四周的冰冷。
他偏过头,滚烫的唇瓣贴着她敏感的耳廓,一下下啄吻着那小巧的耳垂,灼热的呼吸尽数喷洒在她耳后的肌肤上,激起一阵阵细微的战栗。
“呼…” 他低低地、带着点咬牙切齿的意味在她耳边吹气,声音沙哑得如同粗粝的砂纸刮过:“还以为误会你了…原来真就是喜欢制服啊?”
他顿了顿,抱着她的手臂又收紧了些,将她更密实地嵌在自己怀里,带着点促狭和了然:“今天这么主动,连演都不演了?”
他指的是她刚才主动踮脚环抱亲吻的举动。
江见夏被他直白地点破,羞得把脸更深地埋进他颈窝,手指泄愤似的在他后背隔着校服掐了一下,换来他胸腔一阵闷闷的震动和更紧的拥抱。
两人就这样在楼梯下的阴影里静静相拥,听着彼此尚未平复的心跳和模糊传来的礼堂音乐,分享着冬夜里唯一的热源,感受着情潮汹涌后的余韵和难以言喻的亲密。
冰冷的空气似乎也被这角落里的暖意隔绝开来。
腻歪了好一阵,直到礼堂里隐约传来一阵更为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像是某个大型节目结束,两人才意识到时间流逝。
林予冬不情不愿地松开怀抱,替江见夏理了理被他揉乱的衣领和头发,眼神依旧黏在她脸上,带着浓得化不开的眷恋。
“该回去了,待会儿要点名。” 他牵起她的手,指尖穿过她的指缝,十指紧紧相扣。
两人顺着原路返回,推开侧门重新融入礼堂后方相对松散的人群。
喧嚣的音浪再次扑面而来。
经过七班那片区域时,江见夏的目光习惯性地扫过。
视线再移,却在过道里捕捉到一个极其滑稽的画面。
周嘉阳那个显眼包,正以一种极其憋屈的姿势,蜷缩在一张看起来随时会散架的蓝色塑料小凳上!
那塑料凳明显是程橙的,因为程橙本人,正堂而皇之、舒舒服服地坐在原本属于周嘉阳的、礼堂统一配发的结实折叠椅上!
更绝的是,周嘉阳大概坐姿豪放,塑料凳一条腿已经明显被压裂开了缝,歪歪斜斜地支撑着他那不算苗条的身躯。
可他本人浑然不觉,和旁边的程橙两个二傻子,正对着舞台上不知哪个滑稽的小品节目,笑得前仰后合,肩膀乱抖。
周嘉阳笑得尤其忘形,屁股随着笑声在那张危如累卵的塑料凳上颠来颠去,那条裂开的凳腿随着他的动作发出不堪重负的细微“咯吱”声,看得江见夏眼皮直跳。
林予冬显然也看到了这惨烈的一幕,嘴角抽搐了一下,拉着江见夏目不斜视地快步走了过去,仿佛不认识那俩二货。
回到演员候场席的座位,晚会已近尾声。
最后几个节目在掌声中匆匆而过,礼堂顶灯“唰”地一下全部亮起,刺眼的白光驱散了所有梦幻的余韵。
各班开始躁动,班干部吆喝着清点人数,准备带回教室做最后的点名确认。
回教学楼的路上,程橙像只兴奋的小鸟,叽叽喳喳地挽着江见夏的胳膊,迫不及待地分享着她错过的精彩瞬间:“夏夏你刚才去哪儿了?错过那个小品太可惜了!张胖子反串媒婆,那红嘴唇画的…哈哈哈笑死我了!还有那个魔术,你猜最后鸽子从哪儿飞出来的?噗…我当时憋笑憋得差点背过气去!”
江见夏被她晃得头晕,心虚地含糊应着:“嗯…嗯…是吗…”
她哪敢说自己压根没看。
回到三班教室,班主任老马板着脸清点完人数,才终于宣布放学。
宿舍楼里早已人声鼎沸,充斥着假期前的躁动。
洗漱完毕,江见夏爬上自己的床铺,厚厚的床帘隔绝出一方小小的私密空间。
她迫不及待地拿出手机,果然,沉寂了一晚的学校树洞空间此刻已彻底沸腾。
置顶飘红的帖子标题简单粗暴:【求今晚所有节目录像!重金酬谢!】
下面跟帖无数:
【同求!尤其是七班林予冬那两首歌!现场收音太吵了没听清!】
【+1!《小幸运》唱得我心都化了!后面那首原创简直绝了!】
【蹲一个高清!】
江见夏的心跳微微加速,指尖快速滑动。
很快,她看到了一个回复:
【报!和林予冬一个彩排室的表示,他彩排时唱完《小幸运》根本没停顿,直接无缝接原创那首!那句‘送给一个很特别的人’是正式演出才加的!彩排时压根没这句!】
这条回复下面立刻炸了锅:
【卧槽!所以是临时加的?专门说给谁听的?】
【这还用猜?[狗头][狗头] 大家心里都有数好吧!】
【话说…林予冬这条件,以后会不会出道当明星啊?这脸…】
这条下面很快有人回复:
【明星?据可靠情报,这男的家里巨有钱,住九和府独栋的,爹妈都在国外搞金融。人家这条件,以后大概率是继承家业或者也搞金融的精英路线,当明星?不可能的啦~】
江见夏看着屏幕上飞快刷过的讨论,关于那句“特别的人”,关于他的家境,关于他可能的未来…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有隐秘的甜蜜,也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怅然。
她深吸一口气,关掉树洞,点开了自己相册里那个偷偷录下的视频。
舞台中央,追光灯下。穿着挺括白衬衫的少年抱着木吉他,低垂的眉眼在光影里专注得不可思议。
前奏流淌,他开口,清澈低醇的嗓音透过手机扬声器清晰地传出,带着一种直抵人心的力量。
唱到那句“送给一个,很特别的人”时,他抬起了眼,目光穿透镜头,仿佛直直望向屏幕外的她,嘴角那抹温柔而郑重的弧度,被手机屏幕的光映亮在她眼底。
她反反复复地看,一遍又一遍。
看他指尖在琴弦上跳跃,看他唱歌时微微滚动的喉结,看他最后鞠躬时挺拔的身影和那束笼罩下来的、温柔覆盖住她的影子…
就在她看得入神,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屏幕里他的侧脸时,手机屏幕顶端突然跳出来电显示——“w”。
江见夏的心猛地一跳,手忙脚乱地抓起枕边的厚外套裹上,掀开床帘,踮着脚尖飞快地溜下床,闪进了宿舍里那个小小的、冰冷的卫生间。反锁上门,她才小心翼翼地接通电话,压低声音:“喂?”
听筒里传来林予冬清朗又带着点懒洋洋笑意的声音,背景很安静:“干嘛呢?做贼似的。”
“在厕所…舍友都睡了。” 江见夏背靠着冰冷的瓷砖墙,小声解释。
林予冬毫无同情心地啧了一声,随即声音放软了些,“冷吗?”
“还好,穿了外套。” 江见夏听着他的声音,感觉密闭空间里的寒意都驱散了不少,“这么晚打电话干嘛?”
“不干嘛。” 林予冬的声音透过电流传来,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闲适,“想跟你打着电话跨年。”
江见夏一愣,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的时间——23:47。
原来不知不觉,已经这么晚了。
心里那点因他“明星论”而产生的微小波澜,瞬间被一种巨大的、甜丝丝的暖流取代。
她握着手机,轻轻“嗯”了一声,嘴角不自觉地弯起。
电话那头传来细微的布料摩擦声,似乎是他也出来了。
接着,他低沉悦耳的声音再次响起,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她闲聊。
话题天马行空,从抱怨周嘉阳今天差点坐塌程橙的塑料凳害他赔钱,到吐槽顾言发在群里的数学压轴题解法复杂得像天书,再到他奶奶今天又打电话来念叨他穿秋裤…琐碎而日常,带着少年人特有的鲜活气息和只在她面前才展露的絮叨。
江见夏裹紧外套,蜷缩在冰冷的角落,安静地听着,偶尔低低地回应几句。
手机紧贴着耳朵,他温热的呼吸仿佛就萦绕在耳畔。
卫生间狭小的空间里,只有他清朗的声音和自己细微的呼吸声交织,时间仿佛被拉长,又仿佛被按下了慢放键。
窗外是沉寂的冬夜校园,窗内是隔绝开的小小世界,只有电流传递着彼此的存在。
手机屏幕上的数字无声地跳动着。
23:58…23:59…
突然,一阵遥远而模糊的喧嚣打破了夜的寂静!
像是隔着重重楼宇和围墙,从城市不知哪个角落传来,是零星的、迫不及待的鞭炮声!
紧接着,更多更密集的噼啪声、升空炸响的烟花声隐约传来,汇成一片遥远而热闹的背景音,宣告着新一年的迫近。
手机屏幕上的数字,终于跳成了四个整齐的圆——
00:00。
2016年,来了。
听筒里,林予冬的絮叨不知何时已经停下。
背景里那些遥远的鞭炮声也仿佛被按下了静音。
世界陷入一片奇异的、充满期待的寂静。
然后,他低沉而清晰的声音,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柔和郑重,穿透听筒,无比清晰地落在江见夏的耳中,像一片羽毛,又像一句誓言:
“2016好啊,江见夏。”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笑意,却又认真无比:
“我是不是今年第一个和你说‘我爱你’的人?”
心脏像是被一只温暖的手紧紧攥住,随即又被巨大的甜蜜灌满。
江见夏握紧了发烫的手机,仿佛能透过冰冷的塑料外壳,感受到电话那头少年同样滚烫的心跳。
她靠在冰冷的瓷砖上,望着眼前紧闭的门板,视野因为骤然涌上的热意而有些模糊。
她用力地点了点头,仿佛他能看见,喉咙里发出一个带着浓重鼻音的、无比清晰的单音节:“嗯。”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极轻的、满足的叹息。
下一秒,少年低沉而坚定的声音,带着穿越时间与空间的重量,清晰地、一字一句地撞进她的耳膜,烙印在新年的伊始:
“我爱你。”
“以后,每一年,”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磐石般的重量,“永永远远,都要和我在一起。”
窗外的鞭炮声似乎在这一刻变得更加遥远。
狭小的卫生间里,只有他滚烫的誓言在冰冷的空气中回荡。
江见夏闭上眼,滚烫的泪水终于挣脱了眼眶的束缚,无声地滑落。
她将手机更紧地贴向耳朵,仿佛要将自己所有的回应、所有的承诺,都通过这小小的机器传递过去。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冬夜冰冷的空气涌入肺腑,却带着一种灼烧般的暖意。
她开口,声音带着细微的哽咽,却又无比清晰、无比坚定地,对着那端等待的少年: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