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晓晓正对着一盘 “咸鱼酥” 较劲,就听见院门外传来太监特有的尖细嗓音,划破了碎玉轩难得的宁静。
“翠嫔娘娘接旨 —— 皇上口谕,即刻到养心殿见驾!”
她手里的银叉 “哐当” 一声掉在碟子里,酥皮碎屑溅了满桌。春喜正给炭火盆添银炭,闻言手一抖,火箸差点戳到自己的手。
“现在?” 苏晓晓盯着窗外沉沉的暮色,檐角的宫灯在风里摇晃,活像恐怖片里的鬼火,“这都亥时了,皇上不睡觉吗?”
小禄子跑得气喘吁吁,棉鞋上沾着雪粒子:“小主,听传旨的公公说,皇上在批奏折,让您…… 让您过去‘帮忙’。”
“帮忙?” 苏晓晓差点把刚塞进嘴里的酥饼喷出来,“我能帮什么忙?帮他把奏折折成纸飞机吗?还是给他讲个睡前故事助眠?”
春喜已经手脚麻利地找出石青色宫装:“小主别贫了,快换衣服!皇上深夜召见,定是有要紧事。” 她边说边往苏晓晓头上插珠钗,金步摇撞得叮当作响,“您说会不会是…… 丽贵妃她们又在皇上面前说您坏话了?”
这话像根针,刺破了苏晓晓的侥幸心理。她对着铜镜扯了扯衣襟,看见自己眼下的乌青 —— 自从搞了 “月评” 和 “爱心义卖”,她就没睡过一个囫囵觉,现在倒好,怕是连熬夜都要被当成罪过。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苏晓晓深吸一口气,抓起桌上的 “咸鱼酥” 塞了两块进袖袋,“就算是鸿门宴,也得垫垫肚子再去。”
养心殿的烛火亮得晃眼。苏晓晓踩着冰凉的金砖地往里走,看见皇帝正趴在明黄色的御案后,手里捏着支朱笔,眉头拧成个疙瘩。案上堆着的奏折比她上次见的又高了三寸,像座随时会塌的小山。
“臣妾参见皇上。” 她规规矩矩地行礼,眼角余光却瞥见御案一角摆着碟眼熟的点心 —— 正是她下午让小禄子送去的 “咸鱼酥”,已经被啃得剩了半碟。
皇帝头也没抬,笔尖在奏折上划了个圈:“起来吧。知道朕为什么叫你来吗?”
苏晓晓心里咯噔一下,搜肠刮肚地想自己最近有没有犯什么错。爱心义卖?宫廷节约大赛?还是给王厨子起的外号 “御膳房顶流” 传到他耳朵里了?
“回皇上,臣妾…… 臣妾不知。” 她缩着脖子,活像只被雨淋湿的鹌鹑。
“看看这个。” 皇帝把一本奏折推到她面前,封面烫着金龙纹,沉甸甸的压得案几都晃了晃。
苏晓晓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翻开。里面的字是标准的馆阁体,一笔一划工整得像印刷的,可内容却看得她眼皮直跳 —— 竟是弹劾她的!
“…… 翠嫔钮祜禄氏,恃宠而骄,竟将宫中之物变卖市井,美其名曰‘爱心义卖’,实为沽名钓誉。更在宫中推行‘月评’,以银钱诱惑下人,紊乱尊卑……”
她越看越气,手指捏得奏折 “哗哗” 响:“这是谁写的?睁着眼睛说瞎话!我那是为皇上省钱!是响应号召的正能量!”
皇帝终于抬起头,眼底藏着丝笑意:“哦?正能量?这又是你说的新词?”
“就是…… 就是积极向上的意思!” 苏晓晓气得口不择言,“总比某些人只会写‘废话文学’强!您看这奏折,翻来覆去就是那几句,说我沽名钓誉,他倒是说出我钓了什么誉啊?”
她噼里啪啦一顿输出,把现代职场吐槽老板的话术全用上了。等反应过来自己正在跟皇帝叫板,吓得赶紧捂住嘴,后腰的冷汗瞬间浸透了里衣。
养心殿静得能听见烛花爆开的声音。苏晓晓低着头,盯着自己的鞋尖,心里把那写奏折的人骂了八百遍 —— 早不弹劾晚不弹劾,偏偏挑在深夜召见的时候,这不是诚心给她上眼药吗?
“你说得对。” 皇帝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笑意,“这奏折确实是废话太多。” 他拿起朱笔,在奏折上批了个 “知道了”,就随手扔到一边,“朕叫你来,不是为了这个。”
苏晓晓愣了愣,抬头看见皇帝正看着她,眼神里没有怒意,反倒带着点…… 期待?
“那…… 那是为了什么?”
“陪朕批奏折。” 皇帝指了指旁边的锦凳,“坐。”
苏晓晓怀疑自己听错了:“陪…… 陪您批奏折?” 她一个连繁体字都认不全的现代社畜,陪千古一帝批奏折?这比让她去跟丽贵妃吵架还离谱!
“怎么?不愿意?” 皇帝挑眉,拿起一块 “咸鱼酥” 塞进嘴里,“还是觉得朕的奏折不如你的‘咸鱼酥’有意思?”
“不是不是!” 苏晓晓赶紧坐下,屁股只沾了凳角的三分之一,“能陪皇上批奏折是臣妾的荣幸!只是…… 只是臣妾才疏学浅,怕帮不上忙。”
“不用你帮忙。” 皇帝把一本奏折推给她,“念给朕听就行。朕看了一下午,眼睛疼。”
苏晓晓这才注意到他眼底的红血丝,心里的怨气瞬间消了大半。她清了清嗓子,拿起奏折念起来,尽量把那些拗口的文言文念得流畅些。
可架不住奏折实在太无聊。讲的是江南漕运的事,翻来覆去就是 “雨水过多”“河道淤塞”“请求拨款”,听得她眼皮直打架。
“…… 臣以为,当增派河工三百,疏浚河道,再…… 再……” 她打了个哈欠,后面的字卡在喉咙里,差点睡着。
“再怎么样?” 皇帝的声音带着笑意。
“再…… 再搞个‘河道改造 KpI’!” 苏晓晓脱口而出,把现代项目管理的词套了进去,“让河工们按进度打卡,完成一项打个勾,超额完成有奖励 —— 比如多发两斗米!”
皇帝手里的朱笔顿了顿:“KpI?”
“就是…… 就是任务清单!” 苏晓晓赶紧解释,怕他听不懂,还在桌上用手指画了个表格,“您看,把大任务分成小目标,一步步来,又清楚又高效,比这奏折上写的清楚多了!”
皇帝看着她画的歪歪扭扭的表格,突然笑出声:“你这脑子,到底装了些什么?” 他拿起朱笔,在奏折上写了几笔,“就按你说的,让江南巡抚搞个‘任务清单’,每月上报进度。”
苏晓晓眼睛一亮:“皇上您信我?”
“你说的有道理。” 皇帝把批好的奏折放到一边,“那些大臣写奏折,就像裹脚布,又臭又长。你这法子倒是简单明了。”
他又拿起一本奏折,是关于西北军务的。苏晓晓念到一半,突然想起什么:“皇上,您说要是在军营里也搞‘绩效考核’…… 哦不,‘月评’,是不是能提高战斗力?”
“怎么搞?” 皇帝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就像我在碎玉轩那样!” 苏晓晓来了精神,手舞足蹈地比划,“谁射箭准、谁骑马快,就给谁发小红花 —— 啊不,发锦旗!攒够三面锦旗能换探亲假!”
皇帝被她逗得哈哈大笑,连带着殿外侍立的太监都惊得伸长了脖子。他指着她手里的奏折:“接着念,看看这军务能不能也搞个‘KpI’。”
于是,本该严肃的御前批奏折,变成了苏晓晓的 “现代管理理念分享会”。她从 KpI 讲到 Swot 分析,从激励机制聊到团队建设,把皇帝听得一愣一愣的,手里的朱笔都忘了放下。
案上的奏折渐渐少了下去,窗外的月色却越来越浓。苏晓晓讲得口干舌燥,拿起皇帝的茶杯就喝,刚咽下去就想起这是皇帝用过的,脸颊 “腾” 地红了。
“渴了?” 皇帝把自己的茶盏推给她,“朕不渴。”
她低着头小口喝茶,眼角的余光瞥见皇帝正看着她,烛火在他眼底跳跃,映得那片深邃的黑像是落了星子。心跳突然漏了一拍,手里的茶盏差点没拿稳。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总管太监小心翼翼的声音:“皇上,夜深了,该歇息了。”
皇帝 “嗯” 了一声,却没动。他看着苏晓晓,突然开口:“今晚…… 就在养心殿偏殿歇着吧。”
苏晓晓一口茶水差点呛进气管。养心殿偏殿?那不是嫔妃侍寝才会去的地方吗?她猛地抬头,撞进皇帝带着笑意的眼睛里,那里面分明写着 “看你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