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紫色的雾气还在缓缓流转,像一锅煮得过久的粥,黏糊糊地挂在半空。那锁链状的宝物静静悬浮,光芒温润,仿佛刚才那一声“叮”只是幻觉。可赵无极的嘴角还挂着血,四肢瘫软地压在裂开的地面上,骨头缝里都透着被抽空的虚浮。
陆无尘蹲在酒葫芦旁边,慢条斯理地把最后一粒瓜子壳从葫芦口抠出来,顺手弹进嘴里,咔哧两下嚼碎了。
“味道一般。”他评价。
赵无极猛地抬头,眼白泛着血丝,像是被这句话点燃了引信。
“你装!你他妈一直在装!”他撑着地面,手臂发抖,却硬是站了起来,“我经脉被废、丹药被毁,你们一个两个站那儿看戏?就你,屁事没有,还嗑瓜子?这破链子认你,是不是你早就安排好的局!”
白璃眉头一皱,指尖刚凝聚出一丝银焰,想帮他稳住经脉,却被赵无极一掌挥开。
“别假好心!”他冷笑,“你们沆瀣一气,就等着看我出丑是不是?”
陆无尘没理他,反而把酒葫芦翻过来摇了摇,发出空荡荡的响声。他叹了口气:“哎,连个下酒的都没了。”
就在这时,酒道人突然抱头蹲下,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哼。
他整个人像是被什么东西从内里撕扯,酒气从七窍中蒸腾而出,白雾缭绕。他死死盯着那宝物,眼神涣散又锐利,嘴里喃喃:“……不可能……那道背影……当年你封印天外天的时候,不是已经……魂飞魄散了吗?”
话音未落,他猛然起身,踉跄着冲向宝物,双臂张开,像是要抱住那光芒。
“我得问你!你为什么要封印它?为什么要让我守着这口烂酒坛子等了三百年——”
话没说完,那宝物光芒一闪,一道无形力场轰然弹出。
酒道人如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后背狠狠撞上右侧那块刻满符文的巨石。
轰!
石面炸裂,碎石飞溅。尘烟散去,露出内层扭曲的暗红色纹路,像是某种古老文字被强行压在岩层深处。更诡异的是,那纹路竟随着陆无尘掌心的金线微微震颤,频率一致,如同心跳同步。
赵无极瞳孔一缩,立刻指着酒道人怒吼:“老东西!你故意的吧?撞碎这石头,是不是怕我们发现下面藏了你们分赃的地图?!”
酒道人抹了把嘴角的血,醉意未散,却忽然咧嘴一笑,眼神清明了一瞬:“分赃?呵……你袖子里那瓶‘引灵丹’,是血月教炼的吧?谁给你的?丹盟副盟主?还是……你那死鬼师父的骨灰坛子?”
赵无极浑身一僵,下意识摸向袖中玉瓶的残片,指尖发抖。
“你……你胡说什么!”
“我胡说?”酒道人冷笑,摇摇晃晃站直,“你丹田里那股黑气,十年前就该被清干净了。现在它还在,说明你这些年吃的不是丹药,是毒饵!人家喂你一口灵力,你就替人卖命抢宝物,当真以为自己是天才?你就是个牵线木偶!”
赵无极脸色铁青,怒吼一声,掌心凝聚出一道赤红灵力,直扑酒道人面门。
白璃瞬间闪身挡在中间,银焰在掌心旋成盾形,硬生生接下这一击。冲击波震得她后退三步,脚底裂纹蔓延。
“够了!”她冷声喝道,“再打,谁也别想活着出去!”
陆无尘这才慢悠悠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顺手从怀里摸出一颗新瓜子,咔地咬开。
“吵完了?”他抬头,眼神懒散,“那我问一句——你们是想抢这破锁链,还是想活着出去?”
没人答话。
他耸耸肩,抬手一指那裂开的巨石:“那符文,我灵田里有种杂草,长得一模一样。前两天还拿它喂龙,结果金龙打了个喷嚏,喷出的火把我的咸鱼玉佩都烤弯了。”
他顿了顿,语气忽然正经了一瞬:“现在,要么一起研究这玩意儿到底是祖传地契还是藏宝图,要么继续演‘谁是卧底’的大戏——我瓜子管够,但命,我不包赔。”
空气凝滞了一瞬。
酒道人喘着粗气,盯着赵无极:“你服的丹,早被魔气污染了。再碰这宝物,轻则经脉尽断,重则魂飞魄散。”
赵无极咬牙:“那你呢?你撞石头是真失控,还是想毁掉符文证据?谁知道你跟这破链子有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约定?”
“我?”酒道人嗤笑,“我要真想抢,刚才就不会被弹飞。你当那光芒是摆设?它认的是鸿蒙气息,不是酒鬼。”
陆无尘眯眼:“等等。”
他低头看着掌心,金线微微发烫,像是在回应什么。他又看向那裂石中的符文,眉头微皱。
五爪金龙趴在他肩上,突然用爪子轻轻碰了碰他耳朵,传音入密:“主人……那符文……和你小时候在灵田泥地上画的一样。你说那是‘回家的路’。”
陆无尘一顿。
他没说话,只是默默把瓜子壳吐在地上,盯着它滚进裂缝,消失不见。
雾气忽然一沉。
宝物的光芒开始不稳,忽明忽暗,像是呼吸急促。地面微颤,裂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
酒道人抬头,醉眼朦胧中闪过一丝惊觉:“不对……它在感应什么……”
赵无极死死盯着那锁链,喉结滚动,手悄悄伸向袖中残瓶。
白璃银焰重燃,目光在三人之间来回扫视,狐耳微微抖动。
陆无尘慢吞吞地捡起酒葫芦,往肩上一扛,瓜子塞进嘴里。
“各位。”他嚼着瓜子,含糊道,“再不动手研究,这地儿就要塌了——你们谁想当压底的那块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