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底的龙吟终于停了。
岩壁上的金色符文还未熄灭，像凝固的河流，在昏暗中静静流淌。沈清璃掌心那道新浮现的细纹微微发热，不再蔓延，却也没消退，仿佛嵌入皮肉的一道烙印。她没看它，只是将手指蜷起，又缓缓张开，感受着体内金流的走向——不再是躁动，而是一种沉静的牵引。
叶凌霄站在她身侧半步远的位置，残剑横于胸前，剑尖轻触地面。刚才那一瞬的震动让他脚底发麻，不是因为力量强大，而是节奏诡异，像是某种呼吸。他没说话，只用剑柄轻轻敲了两下石面，确认脚下岩层是否稳固。
声音很轻，却比龙影更清晰地传入耳中。
“你听到了吗？”沈清璃忽然开口，嗓音低哑，却不带疲惫。
他点头，没问“什么声音”。他知道那是呼唤，不是幻觉。那声音不靠耳朵捕捉，而是直接落在心口，像一根看不见的线，轻轻一拉，便让心跳偏了半拍。
“方向在下面。”她说，已经迈步向前。
他跟上，脚步放得很轻，像是怕惊扰这寂静中的节奏。井壁符文圆环随着他们的移动泛起微弱涟漪，仿佛在回应某种古老的协议。沈清璃闭眼走了三步，忽然停下，眉头微蹙。
“怎么了？”他低声问，剑未抬，但指节收紧。
“它变了。”她睁开眼，金瞳映着符光，“刚才还只是引导，现在……像是在教我怎么走。”
她没解释“教”是什么意思，但叶凌霄明白。那声音开始有了结构，不再是模糊的情绪，而是一段可以模仿的韵律——和她的心跳同步。
他没质疑，只将残剑贴着井壁滑动，借符文稳定灵力流动。沈清璃体内金流因细纹的存在仍不稳定，每走一步，皮肤下都有金芒游走。他不能让她失控，至少现在不行。
他们来到井底最深处的一处断崖边缘。这里没有水，只有光滑如镜的黑色岩石，倒映不出人影，却能听见那呼唤声越来越近，仿佛来自岩层之下。
脚下石板开始出现纹路，细密如鳞片，排列整齐却不规则。沈清璃蹲下，指尖轻抚其中一块，细纹微亮，确认无误后才示意叶凌霄踏上去。
“这不是陷阱。”她低声，“是考校。”
他皱眉，目光扫过地面图案——与石门上的龙珠图极其相似，但少了核心节点。他记得清清楚楚，当年破禁制时，自己盯着那幅图看了整整三天。
“第三步，左偏三寸。”他说，指向一块凹陷的鳞片，“那里才是活路。”
沈清璃点头，率先踩上。石板无声下沉半寸，周围空气骤然升温，但火焰未现。她回头看他一眼，眼神平静：“你记得的，比我以为的还多。”
他没接话，只踏上第二块石板。两人交替前行，动作缓慢却精准。每一步都伴随着呼唤声的微调，仿佛系统在验证他们的答案。
中途一块石板喷出龙息，擦着沈清璃衣角掠过。她没退，反而伸手按住旁边另一块未触发的石板，细纹再次亮起，火焰瞬间熄灭。岩面浮现出一个残字——“守”。
叶凌霄看了一眼，没多问。他知道这不是留言，而是标记，是前朝修士留下的某种确认机制。
十一步后，他们抵达尽头。
一面看似完整的岩壁挡在面前，没有任何门缝或机关痕迹。但那呼唤声到这里戛然而止，余音却在颅内回荡，像钟鸣后的震颤。
沈清璃伸出手，掌心细纹贴上岩壁。
金线浮现，极细，却连成一道门形轮廓。岩壁未开，但温度骤升，气息涌出——不是纯粹的龙脉之力，而是混着一丝腐朽的味道，像是千年尘封的铜器被打开时散发的锈味。
叶凌霄皱眉，将残剑放在她掌背上。
剑柄纹路与细纹接触的刹那，嗡鸣响起，不是剑鸣，而是岩壁内部传来的共鸣。门缝渗出的气息骤然增强，两人衣袍无风自动，发丝飘起，像是被某种看不见的力量托举。
“不是单靠你就能开。”他说，声音压得很低，“也不是单靠剑。”
她没说话，只将掌心压得更紧了些。
门缝扩宽一寸，不足半指宽，却足以让人看清里面——一片漆黑，但深处有微光浮动，如同星辰初现。空气中的腐朽味更浓了，带着一丝金属般的冷意。
叶凌霄忽然察觉不对。
他低头看自己的手——残剑剑柄沾了血，是刚才龙影擦过脸颊时留下的细痕。此刻那血迹正在缓缓滑落，一滴，两滴，落在岩壁缝隙边缘。
血珠没有渗入石缝，而是悬停在门缝上方，像被无形之力托住。
沈清璃也看到了。
她喉结动了动，没说话，只是指尖微微收紧，掌心细纹光芒暴涨。
门缝再次震动，这次不是开启，而是收缩。
血珠坠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