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壁上金色刻痕尚有温意,结晶碎片,内部暗红纹路彻底亮起。
空间依旧没有风,可空气却开始微微震颤——不是来自外界的压力,而是某种规则本身在回应他们的存在。
叶凌霄站在残剑之前,剑尖垂地,指节因久握而泛白。他没有再看沈清璃,也不需要言语确认。方才那一瞬的灵力交汇早已将彼此的状态映照得通透:经脉重塑后的稳定、识海澄明后的锐利、以及突破瓶颈时共享的共鸣频率,都成了此刻无需言说的契约。
他缓缓抬起左手,三指并拢,贴于剑脊裂痕处。
金纹未亮,但皮肤接触的刹那,一股细微的牵引感自掌心传来,像是剑中残魂正试图与他的心跳同步。他闭眼,呼吸放至最缓,以《太虚剑经》中“摹天之形”的心法,将意识沉入剑身。十八年练剑所积累的每一记挥斩、每一次顿挫,皆化作无形笔触,在虚空中勾勒出那段蜿蜒如蛇的纹路。
剑尖微动。
一道极浅的划痕出现在地面,紧随其后是第二道、第三道……他不用睁眼,仅凭指尖对阻力的感知,便复刻出完整图谱。每一道转折都精准对应结晶碎片中的轨迹,仿佛那不是封印的密码,而是他骨血深处早已铭刻的回响。
就在最后一笔收尾的瞬间,地面剑痕交汇之处,渗出一缕极淡的金色雾气。
它不升腾,也不扩散,只是在低空凝成一片模糊的符文残影,转瞬即逝。那符号无人能识,却让叶凌霄眉心一跳——他知道,门的位置,已经显现。
他退后半步,剑尖轻挑,指向虚空某点。
那里什么也没有,可空气的密度变了,像一层看不见的水膜被悄然拉紧。
沈清璃起身,步伐无声。她走到叶凌霄身侧,右手缓缓抬起,掌心血珠残迹暴露在微光之下。那点黯淡的红斑再次震颤,频率与脚下剑痕隐隐相合。她没有急于靠近,而是深吸一口气,让龙息自丹田升起,却不外放,只在体内循环往复,调整自身灵力潮汐的节奏。
她的呼吸开始与叶凌霄同步。
一进,一出。
心跳间隔逐渐趋同,灵力流转的速度也趋于一致。两人之间虽未触碰,可气息交织之处,竟有细碎金芒浮现,如同静电般在衣角边缘跳跃。
时间仿佛被拉长。
他们等待的不是某个信号,而是那个唯一存在的“重合点”——当意识、节奏、生命律动完全叠合的刹那,才是触碰封印的唯一窗口。
叶凌霄睁开眼。
他的目光落在沈清璃的手上,又移向那片无形之门。
“现在。”他说。
两人同时抬手。
掌心尚未触及虚空,排斥之力已然降临。空气如铁水沸腾,灵力在指尖前寸许之地扭曲成涡流,发出低沉的嗡鸣。若是单方面强行接触,必遭反噬,经脉尽焚。但他们没有退缩,反而加速前推——就在手掌即将碰撞到无形屏障的瞬间,两股灵力终于完成最后的共振。
嗡——
一声轻不可闻的震响荡开。
他们的手掌穿过了那层“不存在”的界限,稳稳按在了同一位置。
没有实体,却有反馈。一股冰冷而古老的波动顺着掌心涌入,直抵识海。刹那间,无数断裂的画面闪过:远古祭坛上的血誓、龙影盘绕山巅的嘶吼、还有那场湮灭一切的大劫……但这不是攻击,而是记忆的回流——封印在确认他们的资格。
叶凌霄咬牙维持接触,额角青筋微跳。他知道,这只是开始。
真正的破解,才刚刚发动。
他猛然抽回右手,残剑横举胸前,左手迅速结印,《九转天医诀》自经脉外放,不再是疗愈之用,而是化作一道流动的银线,缠绕于剑身之上。剑意随之升腾,却未刺出,而是与医诀之力交织旋转,形成螺旋状的能量流。这并非单纯的攻击,而是维系——将即将爆发的龙息牢牢锚定在剑锋之上。
沈清璃双目微阖,丹田如熔炉炸裂。
她不再压制突破后的灵力洪流,反而主动引爆龙息,让那股源自龙脉之源的炽热能量如江河倒灌,直冲四肢百骸。她的指尖泛起金红光芒,发丝无风自动,周身温度急剧攀升。就在能量即将失控的临界点,叶凌霄的医诀银线精准缠上她的手腕,将狂暴的龙息导入剑意螺旋之中。
三力合一——剑为锋,医为引,龙息为核。
一道复合能量波在残剑前端凝聚成型,呈螺旋锥状,表面流转着金红交杂的纹路,核心则是一抹深邃的幽蓝。它不刺目,却让整个空间开始崩解细微的裂痕,连岩壁上的旧刻痕都在微微剥落。
就在此时,封印开始反击。
原本无形的门户骤然显化,化作一道不断旋转的暗红晶环,悬浮于虚空中央。每转动一周,便释放一道记忆幻象——先是叶凌霄五岁那夜,父母倒在血泊中的身影浮现眼前,刀光未至,心口已痛如撕裂;紧接着又是沈清璃十岁之时,金瞳初现,族人惊惧退避,火把投来的阴影如牢笼压顶。
这些不是虚影,而是直接作用于神魂的真实痛楚。
叶凌霄猛地闭眼,剑意自眉心射出,一刀割断视觉感知。世界陷入黑暗,但他并不慌乱。他将全部心神沉入左手,感受着医诀银线传来的另一端脉动——那是沈清璃的心跳,稳定、有力,是他此刻唯一的坐标。
沈清璃亦未动摇。
她面对童年孤绝的幻象,唇角竟浮起一丝极淡的笑意。随即,她启唇,吐出一句古老龙语。
音节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仿佛来自大地深处的回响。这不是咒术,也不是攻击,而是当年封印龙脉时,前朝修士以血立下的誓词残句。她说得缓慢而清晰,每一个音都与体内龙息共振,化作无形声波撞向晶环。
旋转骤然迟滞。
那一圈暗红晶环的转速明显减缓,裂缝在环体表面蔓延开来。
就是现在!
叶凌霄睁开眼,残剑高举,三力合一的能量波轰然推出。
剑锋所指,天地失声。
螺旋锥破空而去,无声无息,却在穿过晶环的刹那引发剧烈震荡。整座隐秘空间剧烈摇晃,岩壁簌簌落石,地面剑痕寸寸崩裂。能量波钻入环心,由内而外炸开,将那层旋转的防御彻底撕碎。
晶环爆裂的瞬间,一道无声波动扩散开来。
所有岩壁上的金色刻痕同时熄灭,如同被抹去的记忆。唯有地面那道由残剑划出的纹路,残留着一丝微弱的光,像一根烧尽的引信,尚存余温。
强光自封印核心爆发。
不是刺目白芒,而是一种深邃的金红色辉光,如日出前的第一缕晨曦,温柔却不可阻挡。它从破裂的晶环中心涌出,迅速填满整个空间,照亮了每一寸尘封千年的石壁。
叶凌霄踉跄一步,单膝跪地。
残剑仍握在手中,剑脊裂痕处的金纹忽然逆转流动,竟将逸散的龙息余波吸入其中。那光芒在他掌心微微跳动,如同有了呼吸。
沈清璃站在原地,发梢微卷,指尖还残留着龙语吟诵后的震颤。
她望着那片越来越盛的光辉,忽然开口:
“你听见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