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屑还悬在空气中,像一场未落尽的灰雨。外殿的穹顶高得看不见轮廓,只有几道裂痕渗出微弱金光,如脉搏般一明一暗。叶凌霄缓缓撑起身体,肩胛骨因方才的撞击仍传来钝痛,但他没有去揉。他的目光死死锁住前方——那道从地缝中升起的金光,细如丝线,却稳定得不像幻象。
沈清璃靠在一根断裂的石柱旁,指尖微微发颤。龙珠沉在心口,不再滚烫,却像一块被冻住的铁,压得她呼吸滞涩。她抬手,掌心残留的银光正一点一点褪去,如同退潮。她没有说话,只是将手收回袖中,站直了身子。
叶凌霄低头看了眼手中的剑。剑柄上的血已不再流动,却深深渗入龙鳞纹路,像是被刻进了金属的肌理。他试着握紧,剑身竟轻轻一震,不是回应,而像某种低频的预警。他眯起眼,将剑横在身前,金光顺着剑脊流淌,在地面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痕。
“不是乱流。”他终于开口,声音压得极低,“这光……有方向。”
沈清璃走近一步,目光落在那道光痕上。它不散,不晃,直指外殿深处某处。她闭眼,尝试感知龙珠的波动,却只触到一片冰冷的静默。可就在她准备放弃时,心口那块“冻铁”忽然轻震了一下——微弱,却与剑的震颤频率一致。
她睁眼,看向叶凌霄:“它在呼应。”
两人不再多言。叶凌霄持剑在前,剑尖所指,便是前行之路。沈清璃紧随其后,右手始终按在心口,随时准备催动龙珠之力。外殿的地砖早已碎裂,裂缝中不时渗出金光,但那些光杂乱无序,唯有剑尖指引的方向,光丝最为凝实。
走了约莫十步,空气忽然一沉。
一道灵力波动从左侧石壁后袭来,无声无息,却让叶凌霄的剑猛然一颤。他立刻侧身,剑光横扫,金芒在空中划出半弧,将那股无形之力劈散。碎光如尘洒落,映出石壁上一道几乎与纹路融为一体的暗槽——那是机关的触发点。
“有人设过障眼阵。”沈清璃低声道,“这些石柱的排列不对,是后来改过的。”
叶凌霄点头,剑尖微抬,金光随之上移,照向另一条岔路。他们绕开那根断裂的石柱,刚踏出两步,地面又是一阵轻微震颤。这一次,三道灵力波动同时从不同方向逼近,呈三角合围之势。
剑身嗡鸣加剧,龙鳞纹路中的血痕竟泛起微光。叶凌霄猛然挥剑,金光如网,将三股灵力尽数绞碎。可就在最后一道波动消散的瞬间,剑光忽然一偏,指向右侧一道几乎被碎石掩埋的拱门。
“那边。”他说。
沈清璃皱眉:“那门后没有光。”
“但剑在动。”他握紧剑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它自己在转。”
他们改道而行。拱门低矮,顶部压着半块塌落的石梁,仅容一人侧身通过。叶凌霄先入,剑光扫过门内,照亮一条向下的斜道。石阶湿滑,边缘布满青苔,显然久无人迹。可奇怪的是,台阶上竟无灰尘堆积,仿佛有人刚刚走过。
沈清璃伸手触地,指尖沾上一层极薄的水膜。她嗅了嗅,无味,却带着一丝金属的腥气。
“不是水。”她低声,“是灵液残留。”
叶凌霄剑光下移,照向台阶深处。金光在石壁上拉出长长的影子,忽然,一道反光从斜道尽头闪过——那不是光,而是一面悬在半空的铜镜,镜面朝下,正缓缓旋转。
“别看它。”叶凌霄猛地拉住沈清璃的手腕,将她往后一拽。
几乎在同一瞬,铜镜中射出一道银线,擦着他们方才站立的位置掠过,击中后方石壁。轰然一声,石面炸开碗口大的坑,碎石四溅。
“摄魂镜。”沈清璃喘息未定,“能引人入幻,再抽离神识。”
叶凌霄冷笑:“看来,这条路是对的。”
他们贴着石壁前行,避开镜光扫过的区域。剑光始终稳定,指向斜道尽头。越往下,空气越冷,呼吸间凝出白雾。石壁上的符文也开始变化,不再是密室中那种古老篆体,而是一种扭曲的楔形文字,像是用刀尖在石上硬生生剜出来的。
走了约百步,斜道终于到底。前方是一扇青铜门,门上无锁,却刻着一圈复杂的环形符阵。符阵中央,有一个掌印凹槽,边缘泛着暗红,像是干涸的血迹。
“要开门,得用血。”沈清璃看着那掌印,声音微颤。
叶凌霄没说话,直接将剑插入地面,腾出右手。他用左手食指在掌心一划,鲜血立刻涌出。他抬起手,正要按向凹槽——
剑身忽然剧烈一震。
金光暴涨,竟脱离剑身,化作一道光流,直射青铜门上的符阵。符阵瞬间亮起,环形纹路逐一点亮,如同被唤醒的血脉。那扇门无声无息地向内滑开,露出一条狭窄的甬道。
叶凌霄愣住,低头看剑。剑脊上的血痕正在缓缓褪色,仿佛被某种力量吸走。而剑身的震颤,已从急促短震转为平稳的律动,如同沉睡的兽终于找到了归途。
“它……认得这条路。”沈清璃喃喃。
甬道极窄,仅容一人通过。两侧石壁光滑如镜,映出他们扭曲的身影。走了约十步,前方终于出现光亮——不是金光,而是天光,灰白,微弱,却真实。
出口就在前方。
可就在他们加快脚步时,沈清璃忽然停住。
“等等。”她按住心口,龙珠再次传来震颤,这一次,不是共鸣,而是警告。
叶凌霄回头,剑光扫向两侧石壁。一切如常,没有符文,没有机关,只有他们自己的影子被拉得细长。
“怎么了?”
她没回答,而是缓缓抬起手,指尖凝聚起一丝银光。银光微弱,却在触及石壁的瞬间,映出一道几乎看不见的细线——横贯甬道中央,离地三尺,细如发丝。
“线后……有东西。”她声音极轻。
叶凌霄眯眼,剑光顺着那条细线扫过。金光触及细线的刹那,整条甬道的石壁忽然泛起涟漪,像是水面被投入石子。细线微微颤动,却没有断裂。
“不是障眼法。”他低声道,“是界线。”
“跨过去,可能就回不来了。”
“可不出去,也回不去。”
两人对视一眼,没有多言。叶凌霄率先迈步,剑横在前,金光如盾。他一脚跨过细线——
没有异变。
沈清璃紧随其后。就在她第二只脚落地的瞬间,龙珠猛然一烫,银光从她指尖炸开,沿着细线蔓延。细线剧烈震颤,随即断裂,化作点点光尘消散。
甬道尽头的天光忽然明亮了一瞬。
他们继续前行。十步,五步,三步——
出口近在咫尺。那是一道半塌的石拱,外头是荒山乱石,风声呼啸。叶凌霄伸手,指尖触到外面的空气,冷而真实。
他回头,看向沈清璃:“走。”
她点头,正要迈步——
剑身忽然发出一声尖锐嗡鸣。
金光骤然收缩,凝聚成一点,直指甬道顶部。叶凌霄抬头,只见石壁裂缝中,一枚铜铃正缓缓浮现,铃舌未动,却已传出无声的震波。
沈清璃的龙珠瞬间冻结。
叶凌霄举剑,金光直射铜铃。
铜铃晃了一下,铃舌轻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