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凌霄的手指还停在那道暗红痕迹上方，泥土微颤，像是地下有东西在应和。他缓缓收手，指尖沾着一点红，不黏也不湿，却透出一股压人的沉意。
沈清璃走近半步，袖中银针已滑入指间。她没说话，只是将针尖轻点地面，一缕极细的灵丝顺着针身探入土中。片刻后，她眉心微动：“这痕迹不是画上去的，是渗出来的。像……某种阵法被启动后留下的余痕。”
秦昭蹲在一旁，手指抚过那抹红，声音低哑：“这是‘血引砂’，北境守阵人用的标记之一。但不该出现在这里。它只在两种情况下出现——一是阵眼失守，二是……有人强行激活了禁制路线。”
“谁会做这种事？”沈清璃问。
“知道这条路存在的人。”秦昭抬头，“不多。而能动用血引砂的，只有守阵人自己，或者……杀掉守阵人的人。”
风从山口吹过，带着凉意。三人沉默片刻，叶凌霄终于开口：“你之前说，还有三个村子没断讯？”
“嗯。”秦昭点头，“但我离开时，云泽、青石、落槐三村还能传信。现在……已经三天没有回应了。”
叶凌霄从怀中取出玉简，指尖注入灵力。玉简边缘浮起微光，那条蜿蜒路线依旧清晰，终点仍指向北境深处。但这一次，他察觉到一丝异样——路线末端的光点微微跳动，像是受到了干扰。
“地脉在变。”他说，“灵气流向不稳定，某些节点正在被人为截断。”
沈清璃接过玉简，闭目凝神。她的灵识顺着光路延伸，感知其中波动。再睁眼时，神色已沉：“不止是截断。有人在引导灵流反向回灌。这不是为了吸灵，是为了养什么东西。”
“幽阙。”秦昭忽然说出两个字。
两人同时看向他。
“我小时候听师父提过。”秦昭声音低缓，“北境深处有一处古迹，叫幽阙，是上古封印之地。传说那里埋着一条死龙的残骨，骨上刻满禁咒。后来战乱，封印松动，才有了百年前那场大劫。之后，历代守阵人轮值守在周围，严禁任何人靠近。”
“你见过那地方？”叶凌霄问。
“没见过，但我知道位置。”秦昭抬手指向北方群山之间一处断裂峡谷，“就在断龙坡背后。若按你现在看到的路线走，穿过矿道，翻过两座山脊，就能到。”
叶凌霄盯着那方向，没有立刻回应。他掌心的石碑微微发烫，那是地脉传来的警示——越是靠近北境，那种被抽离的感觉就越明显。
“我们必须去。”沈清璃忽然说。
叶凌霄转头看她。
“不只是为了查黑暗势力。”她目光平静，“而是因为，若真有人在利用地脉养邪物，那下一个爆发点，可能就是我们脚下这片土地。龙脉刚醒，根基未稳，经不起第二次冲击。”
秦昭苦笑一声：“可我们只有三个人。那边现在是什么情况，谁也不知道。贸然进去，可能是送死。”
“那就不是贸然。”叶凌霄将玉简收回，“我们先查，不硬闯。找到证据，确认他们的目的，再决定下一步。”
秦昭看着他，许久，终于点头：“好。我带路。”
三人不再多言，收拾行装，沿着山脊边缘前行。为避开可能存在的哨塔与傀儡，他们绕开主道，专走密林与断崖之间的狭窄路径。夜色渐浓，月光被云层遮住，唯有远处山脉轮廓隐约可见。
途中，他们在一处废弃村落短暂停留。村中无人，屋舍完好，但灶台冰冷，连一只鸡都没有。沈清璃在一户人家门前蹲下，伸手摸了摸门槛上的灰尘——没有脚印，也没有挣扎痕迹。
“不是逃。”她说，“是被带走的。悄无声息。”
叶凌霄走入村中心那座小庙，庙内供桌翻倒，香炉碎裂。他蹲下身，捡起一块碎片，发现底部刻着一道极细的符文，已被烧焦大半。他将碎片递给秦昭：“认得吗？”
秦昭接过一看，脸色微变：“这是守阵符，用来标记安全区的。烧毁它，意味着这里已经被划出保护范围。”
“或者是，有人不想让别人知道这里曾是安全区。”沈清璃站在门口，望着村外那片漆黑的山林，“他们想让人以为，这一切从未发生。”
继续北行两个时辰后，前方山路彻底中断——整段山体塌陷，巨石横陈，根本无法通行。三人被迫停下，在断崖边缘观察地形。
“原路不通。”秦昭皱眉，“只能绕行东侧断崖，贴着山壁走。但那里……更容易暴露。”
叶凌霄俯身查看地面，在碎石堆中发现几枚深陷的脚印——不是人类的，更像是某种四足生物爬行留下的痕迹。他伸手探入其中一脚印，触到底部残留的湿泥，颜色偏暗，泛着微弱腥气。
“不是野兽。”他说，“这些痕迹是昨夜留下的。”
沈清璃取出一枚药丸碾碎，撒在泥上。药粉遇湿即变，由白转灰，最后凝成一条细线，指向东北方山谷深处。
“它们往那边去了。”她低声说。
秦昭顺着方向望去，忽然瞳孔一缩：“那就是……幽阙的方向。”
三人对视一眼，不再犹豫。他们沿断崖边缘缓慢前行，借夜色掩护，一步步逼近那片山谷。直到登上一处高坡，眼前景象终于显露。
月光破云而出，照在山谷深处。
一座巨形石门半埋于土石之中，门身斑驳，表面覆盖着厚厚的苔藓与藤蔓。但依稀可见其上刻着断裂的龙纹，盘绕成环，中央是一道封闭的缝隙，像是被某种力量硬生生合拢。
“幽阙遗址。”秦昭声音发紧，“真的……被打开了。”
他们缓缓靠近。随着距离缩短，空气中那股滞涩感越来越重，呼吸都变得费力。沈清璃取出银针，在空中轻轻划动，试图捕捉灵流走向。
突然，她停下动作。
“地上。”她低声说。
叶凌霄低头。
距离石门百步之外，地面开始浮现暗红色痕迹。不再是孤零零的一道，而是成片出现，呈环形分布，围绕遗迹外围，每隔几步就有一处。每一道都与之前所见相同，渗自土中，不显血污，却透出压迫般的寒意。
“这是预警阵。”秦昭蹲下身，手指不敢触碰，“一旦踏入这个圈，就会触发某种反应。可能是召唤，也可能是……定位。”
沈清璃将银针插入其中一道痕迹旁，闭目感应。片刻后，她睁开眼：“能量在流动。这些标记连成一线，形成一个闭环，所有流向都指向门内某一点。那里……有东西在吸收。”
叶凌霄握紧石碑，碑身微震，回应着地下的波动。他知道，不能再往前了。至少现在不行。
“不进去了。”他低声道，“先退到高坡背面，休整一夜。明天夜里再探。”
秦昭点头，正要起身，忽然抬手示意。
“等等。”
他盯着其中一道朱砂痕，眉头紧锁。
叶凌霄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那道痕迹边缘，泥土微动，竟又渗出新的一笔，缓缓延展，像是在重新绘制什么。
不是自然形成。
是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