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的字比上回的还要板正端方,像是深思熟虑之后写下的。
「盼顾我,未婚妻。」
又看了几遍,明月临将信纸折起来,塞回信封中的时候,却见信封中还贴着一张很薄的蝉翼纸。
她小心将纸取出,展开后有她两只手掌宽,上面画着她的小像,微微别过头气鼓鼓的模样。
“画我就画我,干嘛画我生气的样子……”画像上的衣服还是她年前和他吵架穿的那身。
明月临刚翘起的唇角往下耷拉了点,想到他冷着脸坐在书桌前画她时又往上翘,“下次见到季古董就稍微理一下他吧。”
看她多好哄。
“自己在这儿嘀咕什么呢?一会儿喜滋滋一会儿不高兴的。”袁郁荷刚进门,便看见她这多变的神色,有些好笑道。
明月临有些慌乱地将小像折好,用手压在膝盖上,看向袁郁荷,乖巧问:“母亲您来找我可是有事?”
“必须得有事才能来找你吗?”袁郁荷也没追问她这欲盖弥彰的模样是想隐瞒什么,打量她院里,“你大哥回来后他院子里的东西都换了一批,我过来看看你这边的用不用换。”
“不用不用,都挺好的。”明月临摇头,发上的流苏也跟着她的动作摇摇晃晃。
袁郁荷拍拍她脑袋:“那行,过会儿过去用晚饭。”
“好~”
袁郁荷走后,明月临将信放回信封里,进了屋中,将那幅画在蝉翼纸上的小像贴在画轴上卷起。
看在他将她画得挺好看的份上,将这画放在一个显眼点位置上吧。
将画放好,明月临坐在书桌前,给季让舟回了信,让棋言明日递去辅国公府。
看完了嫌犯排查口述状纸,落日将尽,季让舟将身体往后靠在椅子上,阖眼缓解长时间办公引起的眼睛不适。
刑钊过来收拾桌案,道:“大人,酉末了,可要回府?”
“嗯。”季让舟睁眼,起身出了大理寺。
回到三余堂,季让舟留在院中的长随迎上去:“大人回来了,小的让人去取晚膳。今早明二姑娘那边送来了封信,给您放到书房了。”
季让舟点了下头,往书房走,抬手止住身后人的步伐,“不必跟了。”
刑钊停下。
天已黑尽,檐间棱角灯照亮廊间,季让舟推开书房的门,寻了火折子点亮屋内纱灯和书桌上的烛台。
屋内亮了起来,一封信赫然躺在书桌正中间。
季让舟坐下,拆开信,打开信纸。
「下次见面再说。」
季让舟盯着信上的六个字看了片刻,唇线往上提了一个极小的弧度。
正想提笔再写些什么,又想到近来在查的案子,最终只写下寥寥几个字。
抬眼看到门外有道影子,他又提笔写下一封信,开口:“惩勉。”
“大人。”门外的影子推开门进来。
季让舟将信递给他,“明日送到我阿姐那儿。”
“是。”惩勉接了信后道:“晚膳已备好,大人可还要忙?”
“不了。”季让舟起身去用晚膳。
翌日,季让舟从大理寺回来后天同样黑尽了,惩勉迎上前道:“信已经送给咱们姑娘了,姑娘今日回来过一趟,等了您许久未见您回来便在日落前回去了,她给您留下一个盒子。”
“盒子如今放在您卧房中。”
季让舟点头,往屋中走。
惩勉已将屋中的灯都点亮,此刻屋中通明一片。
季让舟打开桌上的楠木盒子,端详一番,又自靠墙的书架中抽出昨夜写好的信,将信放入盒子中,将盒子合上。
指尖压在盒上须臾,指节轻敲两下,他道:“明日送去给明二姑娘。”
这般,她会高兴些吗?
惩勉应了声:“是。”
明月临收到季让舟送过来的东西时是上完家塾后,上完数艺后,她两眼无神地躺到院中的摇椅上。
“好饿,棋语你去催催厨房早些送午饭过来。”
“是,姑娘。”棋语好笑地看她一眼,带着小丫鬟去了厨房。
没跟她去家塾的棋言从屋里出来,“姑娘您回来了,先前季世子身旁的人给您送了东西。”
明月临闻言看她,“什么东西?”
“一个巴掌宽的楠木盒子,我给您拿过来?”
“嗯。”明月临将鞋脱了,盘腿坐起来。
棋言将盒子拿出来,放到她怀里。
明月临打开,入眼的先是一封信,明月临拿起后便能看到信封底下的三条金丝玉手链,每一条都精致俏皮,很适合她这个年纪的女子戴。
她就喜欢各式各样的手链,这回算他送对了。
明月临拿起一串套到手腕上,压着唇角的笑拆开信封。
「近日忙碌,恐不闲暇。」
这回的字比前两回好似少了几分拘束,行笔间潇洒不少。
明月临将信纸塞回信封中,叹了口气。
也不知他怎的又忙起来了,在忙什么案子。
四月,季让舟已经收集了充分的证据,将科考舞弊案写成奏折呈递给皇帝。
皇帝看着长长的奏折,无言许久,抬头看向眼前沉默的年轻臣子,“抄家,押入刑部大牢,审出所有参与过舞弊的人,都斩了!”
“臣遵旨,还望陛下调羽林卫与臣一同行动。”
皇帝自桌上抽出一枚令牌给他。
“臣告退。”
科考舞弊案定后,左都御史谢凌东等定罪斩首,季让舟去了刑部办公,将此案细节写到案宗上。
有小吏进来通报,说安国公府的时姑娘求见。
季让舟不做犹豫,开口:“让她进来。”
他对时见梨印象颇深,未婚妻与她关系颇好,好友对她态度特殊。
等人进来,季让舟随口问了句她来做什么,她应了后便让刑钊带她去大牢里。
案宗写完,季让舟将其呈递给皇帝过目后回了趟大理寺放好。
眼看今日无事,他提早下了值。
回府后,见宿星隅坐在前院的石阶上,抱着手噘着嘴,一副不高兴的模样。
季让舟走过去,捏着他后衣领将他提溜到怀里,面无表情问上一句:“不高兴?”
“他们不让我爬树,舅舅你带我爬好不好?”宿星隅拉着他袖子,用可怜兮兮的眼神看着他。
季让舟垂眼看他,不作声。
舅舅不说话就是不同意,宿星隅长长地叹了一大口气,又噘着嘴道:“讨厌的舅舅,下次让我娘亲不帮你给临姨姨选好看的手链,让临姨姨永远不搭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