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忘了。”观潮坦诚地回答，没有丝毫隐瞒，清澈的眼眸中满是坦然，“我只记得我的名字叫观潮，还要去北方找一个人，了结一段因果。”
哀言一直在骗她，从身份到目的，没有一句真话。
可她对他说的，全是心底最真实的记忆碎片。
哀言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明显的惊讶，随即又露出了然的神色，像是明白了什么。
他沉默了片刻，突然低笑起来，这一次的笑容没有邪气，也没有嘲讽，反而带着几分释然，几分无奈：“原来是这样……失去记忆，却仍执着于因果，怪不得你能轻易看穿我的幻境——心无杂念者，最难被幻境所困。”
话音落下的瞬间，哀言猛地用力，浑身散发出一股浓郁的黑气。
那黑气如同有生命般缠绕在红绸上，发出“滋滋”的声响，像是在腐蚀布料。
只听“嗤啦”几声脆响，捆在他身上的红绸瞬间碎裂成无数细小的碎片，如同红色的蝴蝶，散落在地上，很快便被黑气吞噬，消失不见。
他站起身，拍了拍衣摆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身上的青色书生袍也随之变化。
衣料渐渐化作玄黑色，袍角绣着淡淡的黑雾纹路，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流动，整个人的气质瞬间变得阴冷而威严，再无半分书生的腼腆。
他看着观潮，眼神中带着几分恳切，又带着几分致命的诱惑：“观潮姑娘，留在这里吧。”
“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他伸手指向周围，语气中满是诱惑，“你想要财富，我可以为你幻化出金山银山，让你一生无忧；你想要美景，我可以带你去看江南的烟雨、塞北的飞雪，世间所有美景，都能呈现在你眼前。”
“甚至是你想找的人，我也能为你幻化出来——无论他是什么模样，是什么性格，我都能模拟得一模一样，让他陪在你身边，再也不用承受分离之苦。”
他上前一步，声音放得更轻，像是情人间的低语，带着能勾人心魄的魔力：“留在这哀山，留在我的幻境里，不必再风餐露宿，不必再面对未知的危险，更不必再被因果束缚。这样的日子，岂不是比你漫无目的地北上寻找，要好得多？”
说完，哀言双手猛地一挥，周围的幻境再次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奢华的婚房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如梦似幻的仙境。
远处的青山连绵起伏，山上开满了五彩斑斓的鲜花，浓郁的花香随着微风飘来，沁人心脾；天空中，几只洁白的仙鹤展开翅膀，在云端缓缓飞舞，发出清脆的鸣叫。
近处的湖泊清澈见底，湖面上漂浮着粉色的荷花，荷叶上滚动着晶莹的露珠，偶尔有锦鲤从荷叶下游过，搅动湖面泛起层层涟漪。
空气中弥漫着祥和而温暖的气息，没有一丝阴冷，没有一丝危险，只有无尽的美好与安宁。
这一次，幻境的力量比之前更加强大，甚至能隐隐影响人的心智。
观潮站在仙境之中，只觉得浑身放松，连日来的疲惫与焦虑都在瞬间消散，脑海中不断浮现出“留下”的念头。
留在这仙境里吧，这里有永远开不败的鲜花，有永远不会消失的美景，再也不用走泥泞的山路，再也不用面对未知的精怪，甚至能见到自己想找的人……
这个念头如同藤蔓般缠绕在她的心头，让她的意识渐渐变得模糊，越缠越紧，让她的意识渐渐变得模糊，连眼神都开始涣散。
“怎么样？”哀言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温柔得如同春风拂过，带着致命的诱惑，“留在这里，我会让你永远快乐，永远不会再感受到痛苦与孤独。”
观潮的眼神渐渐迷茫，脚步不由自主地朝着哀言走去，像是被牵引的木偶，连指尖都开始微微颤抖。
她几乎要答应下来，几乎要沉溺在这虚假却美好的幻境中。
毕竟，北上的路太过艰难，寻找的人太过渺茫，眼前的美好却触手可及。
就在这时，她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丝清明。
“不行！”观潮猛地摇了摇头，试图驱散脑海中的诱惑，同时下意识地闭上双眼，默念起一段清心咒。这
段咒语不知何时刻在她的记忆深处，字句古朴，韵律悠扬，像是来自遥远的上古。
念诵出来时，带着一股清凉的力量，如同山间的清泉，瞬间冲刷着她的意识，驱散了那股诱人沉沦的迷雾。
随着咒语的节奏，观潮体内缓缓溢出一股柔和的白色气息，如同涟漪般向四周扩散。
气息所到之处，周围的幻境开始剧烈波动——山上的鲜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凋零，化作飞灰；天空中的仙鹤发出一声哀鸣，翅膀渐渐透明，最终消散在云端；清澈的湖泊迅速干涸，露出湖底的淤泥与碎石。
原本美好的仙境如同泡沫般，一点点破裂、消失。
破庙的原貌渐渐显现出来。
燃烧的火堆依旧噼啪作响，潮湿的空气萦绕在周围，门外的雨声清晰可闻，甚至能看到供桌旁散落的枯枝与杂草。
哀言看着幻境一点点破碎，脸上第一次露出执拗的神色。
他死死地盯着观潮，眼中满是不甘与愤怒，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为什么？这幻境里什么都有，比你要去的北方好上千倍万倍，你为什么非要去北方？为什么非要执着于那段因果？”
他猛地朝着观潮扑来，双手带着浓郁的黑气，想要抓住她的手腕，将她重新拉入幻境之中。
可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观潮衣袖的瞬间，最后一丝幻境彻底破碎。
周围的场景完全变回了破庙的模样，连空气中的霉味都变得真实。
他的身体如同被阳光照射的冰雪，开始变得透明，黑气也渐渐消散，露出原本苍白的面容。
“留下来……求你……”哀言的声音越来越微弱，眼神中的愤怒与不甘渐渐被绝望取代，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我不想再一个人困在哀山了……”
话音落下，他的身体彻底化作点点黑雾，被门外吹来的冷风一吹，便消散得无影无踪，连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